1.
下雪了吗?我第三次问到。此刻,我躲在烤火箱的一个小角落里,被冷空气折磨得颓废不已。
没下,不会下的。家里人第三次回答我。后来我已经不再关心外面有没有下雪。因为,我感觉自己的身上已经被白雪覆盖,它冷冷盖住了我的手脚,盖住了我的嘴巴,然后又盖住了我的眼睛。不能动,不能说,不能看。那也没有怎样,我本就已成为那沉默的大多数,不愿多走一步,不愿多发一言。疑而不问,怒而不说。
我静坐在烤箱里,尽管脚下是红通通的通电管,却感觉身上每一根骨头都在瑟瑟发抖。
鬼天气,实在是太冷了。这么冷怎么都不下雪呢,鬼天气。
时间像加鞭的马碰见栏杆,在我面前一跃而过。我说服自己去盯着它,看它都留下了什么。我一边焦虑得仿佛心脏都要从胸口里蹦出来,一边还要在时间面前假装若无其事从容不迫。胆战心惊看着它离去,回头看看四周,结果它什么也没留给我。我有些失望。
怎么什么也没有呢。
2.
到今天,我已经无所事事了一个月。就想每天躺在烤火箱里,躺到天荒地老,日月无光。
我像一个婴儿,不必关心任何事情。家里有做好的饭,吃的时候会叫我一声。我不用淘米择菜,不用洗碗拖地。其实我是可以做的,但我冷到了骨子里,也懒到了骨子里。我的手不愿从盖在身上的被子里伸出来。
可能是积累了半年的累。这半年我去了很多的山头。每天起早贪黑砍柴,没有什么休息的时间。我在每一个山头都渴望看到雪,伙计们在信里笑我,夏天和秋天看不到雪的,冬天山上才有雪啊。
可等冬天来了的时候,我已成为了废柴。缘由是我用半年砍的柴禾换了一个烤火箱,后来我就再也不想出去。
说到信,每次收到信的时候,我会觉得自己在犯罪。
因为我的远方伙计们都已经在撸开袖子大干一场,他们或在雪地里上打怪兽升级,或在火炉旁里烧柴积累花式技能点。从那些美丽又充满生气活力的文字里,映照出一个满脸油光、头发杂乱、眼睛无光的废柴。我不烤更温暖的柴火,因为我懒得多动弹一下。
这对于以前的我来说是不敢想象的。我不会让自己有哪怕一天的无聊。我的日程排的满满的,工作的时候鸡血满满俨然一个砍柴先锋,不工作的时候读书,写信,看山看水看星星。每天的日记里都是一个大写的励志。
我在木块上刻了很多字,后来有一天我把那些留有豪言壮语的木头全烧了。随着时间的流逝,经历的事情越来越多,看到的人群越来越复杂,上山的路越来越挤,写信的伙计越来越少,世界越来越吵,越来越吵。
面对真实的自己吧。说来话长的疲惫,带来表达欲的萎缩。寄出去的信越来越少,有时候写了很多字,又划掉。嘟囔一句,算了,生活真的好没意思。往事如瀑啊,飞流直下,给我当头一泼。
不想做事也不丢人吧。这是人性最真实的地方吧。人生而懒惰的啊。你没有什么错啊。勤劳了一整个春夏秋,就懒一小个冬吧。
行尸走肉的日常就不值得记录吗?无所事事就不是生活的一部分了吗?
我感觉到脚底的热量开始往上走,身上沉重的雪开始慢慢融化。
拿出很久没有写的信纸,写给我的伙计们。
“最近,我无所事事,啥也不想干。”
3.
说到这里,倒也想起王小波的一段话。“岁末年初,总该讲几句吉利话:但愿在新的一年里,我们能远离一切古怪的事,大家都能做个健全的人,我实在想不出有什么话比这句话更吉利。”
接受那个时常在心头出没的念头,我们做不到时时刻刻的兢兢业业。只愿这一年我的世界里少些荒诞,和不知所以的混沌。远离古怪的事,做个健全的人。你也是。
对了,这个冬天可真冷,可是雪还是没下。我打算去更高的山头,争取做个能看到雪的废柴。
摄影/里飞 文/里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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