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根干瘪的长豆在藤架上孤零零地挂着,豆叶上满是枯灰的斑点。旁边柳树上传来知了支支吾吾的独奏声,成片的柳叶失去了绿意,枯黄的落叶在干巴巴的土壤上堆积。云朵不知跑去了哪里,太阳正肆无忌惮地展现自己的威力,天空犹如被蒸笼里的雾气罩住了一般。灰蓝、闷热、烦躁裹杂在了一起,压抑着人的生气。这不适的感觉,让我憧憬着凉爽,不由怀念起儿时在乡下老屋的夏日岁月,架上的黄瓜、硕大的番茄、井水泡过的西瓜,一丝丝凉意渐渐袭来……
一根嫩绿的黄瓜被我从藤上摘下,手指上留下了掐断瓜柄的清香,我喜欢一掌长的小黄瓜,它没有扎手的刺疙瘩,只有软软的绒毛,可以连皮吃。用细竹竿搭起的黄瓜架和长豆架旁,还有一垄垄的茄子、辣椒、番茄和玉米,屋边菜地的每一寸土壤,都被外婆耕作得井井有条。虽然背上感受着太阳的炙热,穿梭在绿叶丛中的我,能感受到这里清新的空气和凉爽的绿意。一个硕大的番茄吊在枝上,艳红的表皮被涨得鼓鼓的,里面包裹着成熟的沙瓤,我咂了咂嘴,把这个红灯笼也收入囊中。
一桶井水晃晃悠悠地被我拉了上来,小白铁皮桶的外沿已经坑坑洼洼,满是在井壁上磕碰的痕迹,桶上的拉绳也是毛毛糙糙,像老屋的外墙一样斑驳。我把黄瓜和番茄扔在了水桶里,便着急着去滚铁环,在河桥上用竹篮捞鱼,或在河浜边的草丛里抓豆娘。直到满头大汗的我口渴难耐时,才会想起水桶里的黄瓜和番茄。啃完青脆的小黄瓜,再咬酸酸的番茄,清淡遇上了浓郁,更添一番滋味。吃个心满意足后,再打上一桶凉凉的井水冲个脚,真是一个透心凉啊。
一阵木块敲击的声音有节奏地传来,“啪…啪…啪…”,“棒冰、雪糕啊要啊…”,午睡后的睡眼惺忪消失了,我开始为选择买什么冷饮思考起来,“橘子棒冰三角,绿豆红豆棒冰五角,“白雪公主”八角,火炬蛋筒、冰砖一元”,不时看看攥在手里的零花钱。随着木板敲击声的临近,我早早地在屋檐下等候,一见那推着自行车的叫卖人,便飞奔出去。在自行车书包架上的木箱子里,藏着让小孩们垂涎的冷饮,每次我凑近想瞧个究竟,便被叫卖人揭开箱里棉被产生的雾气阻挡。当我没有零花钱,而且外公外婆不在家时,那木块敲击声便有些惹人讨厌了,叫卖人似乎知道哪家有小孩,故意放缓脚步来多敲几下,让我的心痒痒的。
一个塑料袋加上一根稗草,有时成为我一下午的劳动工具。戴上宽沿劳动大草帽,穿着塑料风凉鞋,我便穿行在田野的田岸上,路边种满毛豆的菜地里,还有飘着绿色浮萍的沟渠边,为的是用稗草钓一种灰色的小青蛙,俗称“泥个兜”。顺着乡下一米宽的水泥板路,我走走停停,一停一钓,有时甚至走到了隔壁村庄。直到“泥个兜”忍受不了相互挤压,慌乱地乱跳,我才看看斜沉的太阳,给圈养的鸡鸭带去这顿额外的加餐。
一阵雷声从远处传来,风里带着水汽的味道,头上的乌云渐渐蔽日,豆大的雨点开始砸了下来,墙角的灰尘被溅起,枯黄的树叶被打落,沉闷的氛围也被击碎了。雨点的沙沙声密集起来,打湿了干燥的土地,奏响了打井水的铁皮桶,也冲刷着我在老屋里那些夏日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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