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屋荒芜,人在何处?
老屋里曾住着老爷爷和老奶奶,是我的外公和外婆。
门前有个池塘养着鱼,夏天总会有青蛙的叫声。池塘旁边有一片粽叶,端午节左右可以包粽子,外婆包的粽子很大个,我一次吃一个就饱了,外公一次可以吃掉三个。屋旁还有棵枣子树,枣子又大又甜,最先摘掉的当然是我这个高度的,后来外公会摘掉他那个高度的,最后,外公不知道从哪里找来长长的杆子嵌上铁钩子,用来摘顶上的。我总觉得顶上的最好吃,或许是越难得的越甜吧。
屋后有棵很大的杨梅树,酸酸甜甜的,每次去摘都会被蚊子咬得“面目全非”。所以,每次都要先做好十足地准备,喷上花露水,戴上帽子口罩,穿上长衣长裤,武装到牙齿。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像是打开了话匣子,今年是外婆离开的第二个年头,是外公离开的第六个年头,老屋荒芜了。
不久的将来舅舅会拆掉它建新房子。
外公外婆长眠在老屋旁边不远的小山上。
老屋荒芜,人归何处?爸爸妈妈属于那种“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婚姻,爷爷奶奶与外公外婆家离得很近,甚至可以说就是同一个村,外公年轻时队里干活曾和爷爷交好,于是乎就这样,爸爸妈妈自然而然地就结婚了。
妈妈似乎总在念叨,“你爸爸根本就不是我的理想型,别看他文化水平比我高,可他的那种思维简直腐朽不堪。”
我疑惑,“那你为什么还要嫁给他,为什么在一起?”
妈妈回答不上来,后来,我发现,其实,她的表现和她的讲述很不一样。或许,爸爸的表现已经能给出问题的答案。那就是,爸爸是在乎妈妈的,像外公在乎外婆一样。
爸爸似乎都不敢或是不愿提及外公外婆,因为那是妈妈的泪点。
在那之前,我从没见妈妈流过眼泪,不论生活如何艰难,她好像会魔法一般,变出彩虹糖,带来好消息。然而,似乎在妈妈没了妈妈之后,身为女儿的我就变得很大很大。我会看到她脆弱的一面,她的不堪一击,她的不知所措,她的无可奈何和她的不安。
而我,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去安慰,准确的来说,我不会安慰,甚至,这么多年以来,我爱外公外婆胜过爸爸妈妈,或许是传说中的隔代亲,或许我还介意一直以来成为“留守儿童”的事实,或许是我贴久了“懂事”的标签。
我还没做好长大的准备,我也和大多数同龄人一样,一边说着迷茫,一边憧憬诗与远方。
可成长从来都不是一个人的事,生活也不会留给你准备的时间。
门上字迹还在可写字的人没了外婆心脏不好,睡觉总会难受地哼,她喜欢看戏剧频道,电视机总是一晚上都不关,一直播到第二天早上。她的眼睫毛总要拔掉,听说,是以前干活总爱擦眼睛,揉着揉着,睫毛就往里面长,不拔的话会扎眼睛。
小时候,我学着给外婆夹,很担心会伤到她的眼睛,可外婆似乎对我很有信心,还夸我说,“现在这样用手很稳,长大了都可以当医生了。”我暗喜。
陪他们看戏曲频道,和他们一起吃饭,吃外婆做的菜,吃完后洗碗收拾桌子,每次放学她来接我,总是先拿出糖果,她的衣服总有好多好多口袋,堪比哆啦哆啦A梦的口袋。
她习惯电视放一整夜不关,而我每次想看电视,就放到自己喜欢的频道偷偷抬头,外婆睡眠质量不好,晚上总会醒很多次,有时候,醒了就看看电视。妈妈因为电视机辐射大和外婆说过好多次,无果。
生老病死,无一例外。
如今我已大学,而外公外婆在我的印象里永远年轻。
在图书馆看焦波的作品《俺爹俺娘》,真实地感受到,原来普通的平凡最刻骨铭心,镜头下记录的都是流逝的光阴。
“爹尝了一口,也说不好吃,他也是带着皮吃的。”
朴实无华的真情流露最动人心。
想起我的外公外婆,他们没去过北京,没看过天安门,外公会唱好多红歌,家里珍藏着毛主席的诗词小册子,我幼年曾见过一次。他常哼唱,“我是一粒米呀,别把我看不起,农民从早到晚,忙呀忙呀忙又忙,就为我一粒米呀,费了多少力气,为我一粒米。”
后来,明白,所谓成长便是接受现实,珍惜拥有,懂得孤独。
门没了锁,屋没了人。老屋荒芜,建新屋,一张老照片,一段旧故事,明白拥有会更懂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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