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依然在哭着,可惜眼前没有长城,我也没有将单元铁门哭塌的本事,而且哭其实非常消耗体力,最关键是,对于小孩子来说,大部分时间哭的本质在于这是一种固宠的手段,可惜爸妈和爷爷奶奶都不在身边,哭的再歇斯底里也无人搭理,好是无趣。于是我坐在地上,脸上的“雷阵雨”不由自主的慢慢演变成了“小雨”般的抽泣。
我的脑子里一片空白,整个公寓楼也非常配合般的万籁俱寂,只有外面风声拍打单元门和窗棂的声音微微作响,我打了一个呵欠,将眼中剩余的泪水挤干净,然后呆呆的望着单元门出神,不时地看看左上方的窗户,就在这个过程中,我的余光不止一次的注意到左侧的消防通道那里有个东西在晃,但是因为还处于哭晕缺氧的状态中,我实在懒得搭理,直到实在无聊,虽然可能看不到任何有意义的事情,我还是转了转高贵的头颅往那边瞄了一眼。
这一眼望去,就再也挪不开了,那是一截影子,在上一层消防通道窗户的光线下斜映在一楼的地面上,不知道是因为风还是因为冷,那个影子一直在滑稽的动着,如果这是一个人的影子的话,就好像在颤抖一样。
我就像在一岁多首次看到电视一样,开始饶有兴趣的盯着这截影子看,很快我就不再觉得滑稽了,因为我意识到,那的确是一个人的影子。
一个人半身的影子,它并不长,仿佛是在蹲着一样,它的主人,和我仅仅隔着一个消防通道的墙壁而已。
我首次感受到出生以来从来没有过一个词:“恐惧”,因为直到刚才,哪怕是整个公寓楼里的人都消失了这样的奇葩事件,我也只是害怕而已,而现在,寂静的大楼内的这截影子,却变为突如其来的惊悚紧紧地攫住了我的心。
我忽然大气都不敢出了,我开始盯着这截影子,影子也仿佛慢慢的恢复了镇定,不再晃动的那么厉害了,怎么,它已经想到了怎么对付我的办法吗?
我们就这样对峙着,良久,我的腿都因为极度紧张而酥麻了,天色也逐渐暗了下去,我知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横下一条心,用颤抖的声音轻声的说了一句:“哎,有人吗?”
轻声说出的话在这样寂静的环境里如同在扩音器里一样扩散开来,吓了我一跳,等我稳住心神问第二句“有没有人”的时候,我眼皮一条,那个影子动了起来,消失了,然后就听到啪嗒啪嗒向楼上跑的脚步声。
天啊,真是个人,我已经顾不得害怕了,找到同类的亲切感已经压倒了一切,我赶紧追了上去了,就这样,在这个螺旋式的消防通道里,影子在前面跑,我在后面拼命地追,影子跑到我所住的那个楼层略微停顿了一下,然后继续往上跑,然后就在上一层,脚步声突然消失了。
我气喘吁吁的冲了上去,打开消防通道的门,却发现并没有人,这是春玲姐姐的那一层,刚才我明明已经转过一遍的了,但是刚才那个影子的脚步声又的确是从这一层消失的,也许,是躲进了哪个屋子吧。
我在这个仿佛永不没有变化的走廊里挪动着步子,一个房间一个房间的检查,直到走到春玲姐姐的门前,突然心里一震,因为刚才我上来的时候记得推开了所有住家的门,而这扇门,却是关着的。
我突然有一种冲动,突然打开门冲进去大喊一声:“不给糖就捣蛋。”吓那个影子一跳,就好像我经常会藏在被窝里,等着爷爷过来突然掀开被子那样,我想起了爷爷,不由得又露出了笑容,也突然在心底涌起了一股勇气,我慢慢的推开了门,门依旧是虚掩着,咿呀一声的门框转轴的声音,仿佛是在欢迎我的到来。
屋里的墙壁上依然是那些元素周期表以及论文之类的科技类刊物的复印件,这是因为春玲姐姐的父亲在科学研究所工作,这也是她为之骄傲不已的“科学家”父亲,不过听我爸妈说,也不过就是一个研究所不得志的研究员而已。
房子里最明显的改变是桌子上的台灯被谁打开了,台灯底下好像还有一个本子,也许刚才就有,只是我没有注意。这台灯的光芒像灯塔一样在等着我这艘迷航的船只去停靠一般,好的,我响应你的召唤。
我又一步步的挪了过去,警惕的望着四周,依然如故,于是我捧起了桌子上的本子,本子的前半部分都被撕掉了,只有这一页上还有11个字。谢天谢地,我的记忆虽然是从一岁半直接升级到十多岁,可是这汉字依然是我能够认出的,我缓缓的读了出来:“千万别出去,雾霾里有东西.......”
文字非常潦草,一看就是在很紧急的情况下匆忙写就的,但文字后面的三个巨大的感叹号却写的非常重,最后一个感叹号下的点甚至划破了本子上的纸。
这看来是春玲姐姐的父亲留给她的警告,雾霾里有东西?什么东西,难不成这栋楼里的人都被雾霾里的东西吃了?
“大哥哥,你是谁啊?” 正当我捧着这本书痴痴的想着的时候,这句幽幽的声音传来,我头皮发炸,差点把手中的本子扔了。我猛地回过头来,视野所及,却没有人。
稍等了片刻,“大哥哥,你是谁啊?”又是同样的声音传来,我这才放心声音的来源竟然是在门后,我缓缓的推开门,就看到了一个蹲在角落里的小姑娘,她抬头看着我,没有丝毫的害怕,却透着某种麻木。
我这才松了一口气,向后退了一步说道,“小妹妹,就你自己吗?”
她站起身来冲我点点头,却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我。
我也看着她,因为越看越眼熟,不由自主的脱口而出说道,“你是春玲......?”好不容易才把姐姐两个字吞了下去。
她愣了愣说道,“大哥哥,你认识我?”
唉,我怎么跟她解释呢?因为我根本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我只能打着哈哈说,“是啊,不知道怎么的就知道你的名字了。”
小姑娘又偏着头看了我一会,接下来的一句话不由得让我寒毛直竖,“那么,大哥哥,你也已经不是人了?”
我的大脑皮层通过几个关键词迅速的分析出了这几个字的含义,“也,已经,不是人。”
那么说,她不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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