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乐”和“痛苦”的距离】
一件事情,只要你觉得它是有意义的,它能够激发你的才华和技能,能让你全神贯注投入精力和注意力,让你找到心流状态,那么它对你来说就是有价值的,也是能够为你提供幸福感的。
我们可以发现,普通爱说谎话的人总是喜欢夸张,不论他说的是种种危险、痛苦、不幸、疾病、死亡、杀人和残酷勾当,还是说到享乐、美好、欢快和宏伟壮丽的场面,都是如此。
一个荒唐可笑的秘密,就在于他总是想使他的伙伴们高兴,吸引他们的注意,刺激他们的情感和情绪,把他们带进这类令人惊叹的情景中去。
情感,当它被一个真实对象的单纯现象唤起时,它可能是痛苦的,这是很自然的。
但是如果是由优美的艺术所唤起的,它就变得流畅、柔和、平静了,就能使人得到最高的享受。
伤感,同情,义愤的冲动和热情,在优美的情感引导下,就能向新的方向发展。
一、婚外男女之情。
男人喜欢女人,这实在是天地间最正常的一件事,没有什么可羞惭的。
如果一个男人不动情地玩女人,同时保住一个稳定的家庭,人们不会说他什么。
倘若你认真地爱了起来,导致婚姻破裂,舆论就会大哗。
对于浅薄的舆论,你当然无须理会。
婚姻必须是高质量的,真正以爱情为基础。
两个人只有爱到了想永不分离的地步,才应该结婚。
事实证明,即使怀着这样的心情结了婚,仍不能保证白头偕老。
爱情有太多的变数,不完全是人力所能控制。
可是,因相爱而结婚的人至少应争取把变数减到最小量。
理论上,在两性交往方面,除了热恋阶段外,一个人完全可能对别的异性产生性吸引意义上的好感。
性本身是一种健康的东西,其唯一的原则是快乐,与道德无关。
邓肯曾经说过一句最通情达理的话:“如果你有一个身体,它天生要遭受许多痛苦,包括疾病等等,既然如此,只要有机会,为什么就不可以从你这个身体上汲取最大的快乐呢?”
单就性本身而言,婚姻肯定不是一个合理的制度,因为性快乐不是纯粹的生理过程,同时也是心理过程,需要新鲜感的刺激,而单一不变的性伴侣关系则可能麻痹性兴趣,减弱当事人享受和提供性快乐的能力。
其实,这些道理对于有诚实感官的艺术家来说是不言而喻的。
两位画家讨论这个话题:
其中奉行独身的一位说:“我太知道性爱的本质,不可能长久。所以,我不愿意对女孩说爱什么的,即使我很喜欢她。说了以后还要修改,工作量太大。我希望每一次都是新的创造。可是,她的期望落空,心中不快,又使这新的创造不能实现。这是我最大的苦恼。”
业已结婚的另一位说:“我的苦恼是必须躲躲闪闪。我看见好的女孩,一个嘴角,一只手,就是激动。恋爱一场又一场,我就是高兴,像过节一样。可是,我必须背着妻子,因为我爱她,不愿让她痛苦。”
前一位完全不相信性爱有持久的可能,所以选择不结婚,甚至不说爱这个词,彻底地诚实,姑且不论。
后一位提出了一个问题,便是一个感到有结婚需要的人应该如何处置自己的多元性爱冲动。
人是有对专一的爱的需要的,不管是否接受婚姻的形式。
理想的婚姻应该是两人在生死与共的意义上只爱对方,同时各人保持与其他异性之间交往的自由,包括性交往的自由。
当时西方有一种开放婚姻的理论,便是这样主张的。
作为一种修正,提倡宽松的婚姻,对婚外性自由加以限制,仅限于偶尔出轨。这是对人固有的性嫉妒本能的让步,虽说克服性嫉妒是人生的大超越,但必须知道这种本能很是强烈,不宜太触犯它。
爱情的专一有两种含义:
一是,热恋时的排他性;
二是,长期共同生活中彼此相爱的主旋律。
宽松的婚姻便属于后一种情形。
如果双方的爱情足够牢固,心胸又足够宽广,那么,就有可能把各人的其他感情体验和性体验变为双方的共同财富。
在这种自由状态中爱情很可能发生变化,即使防微杜渐是可能的,我们也没有这个权利。
如果为了“杜渐”而“防微”,禁绝一切婚外恋情的苗头,那就只好遵循男女授受不亲的古训了。
当然,对“微”宽容而不防,就有开“渐”之危险,但这种危险乃是人类情感生活的题中应有之义,试图杜绝这种危险就意味着窒息情感生活。
总之,不管我们把婚外男女之情可允许的界限划在哪里,那么,在此界限之内的,便是不该管的,超过此界限的,又是想管也管不了的。
所以,反正不要去管。
二、快乐和痛苦,就它们产生的原因而言,差别并不大。
一部写得很好的悲剧,能使观众从悲哀、恐惧、焦急等他们本来会感到不快和难以忍受的情感中得到快感享受,这似乎是一件很难给予解释的事情。
他们受到触动和感染越大,就越喜欢这个戏;一旦那使人忧伤不快的情感停止活动,这出戏就演完了。
如果能有一个充满欢乐、使人感到满意和放心的场景,那就是这类作品所能企望的顶点了,而这确实只能出现在最后一幕。
在剧的进程里,如果还穿插一些使人宽慰的情景,那也只是些欢快的模糊闪现,接着就被事情的演变抛到九霄云外,或者它只不过是为了衬托对立和挫折,以便把剧中主人公投入更深的苦难之中。
诗人的艺术,就在于唤起、激发他的读者心中的同情和义愤,悬念和遗恨。
这些心情使他们备受苦恼的折磨,而他们从剧中所得到的快感恰同这种折磨成正比。
要是他们不曾用眼泪、悲叹和哭泣来发泄他们的伤感,使充溢心中的最幽柔的感动和同情得到宽解,他们就绝不会感到满意和愉快。
有少数具有哲学素养的评论家,曾经注意到这样一种独特的现象,并致力于对它加以说明。
一般说来,对于心灵最有害的,莫过于老是处在那种懒洋洋的毫无生气的状态里了,它会毁掉一切热情和事业。
为了从这种使人厌倦的状态中摆脱出来,人们就到处寻找能引起他兴趣和值得追求的东西,如各种事务、游戏、装饰、成就等等,只要这些能唤起他的热情,能转移他的注意力。
不论引起的激情是些什么,即使它是使人不快的,苦恼的,悲伤的,混乱的也罢,总比枯燥乏味有气无力的状态要好,而这种状态正来自所谓完满的平稳和宁静。
应当承认这个解释是有道理的,至少对说明问题有部分的道理。人们可以观察到,在几张牌桌上,正在打牌的人都在聚精会神地参加竞赛,即使里面找不到一个打得很好的人。
要是悲剧中类似让人烦恼悲叹的对象实际出现在我们面前,使我们感受到真实的苦恼,那就能解释为什么悲剧能引起人们的兴味了。
这样它也就能成为治疗怠惰无聊的最好药方。
丰特奈尔似乎觉察到了这个困难,便试图对这个现象作出另一种解释,至少可说是对上述解释提出了某些补充。
他写道:“快乐和痛苦,就其本身而言,是两种全然不同的感情,但是就它们产生的原因而言,差别就不那么大。在观剧时不管我们如何深深陷入剧情之中,也不管我们的理智和想像如何受它们的支配而暂时忘记了一切,但是在我们心理活动的底层仍然潜存着一个确实无误的观念,这就是,我们所看到的一切全属虚构。这个观点虽然微弱隐蔽,却足以减轻我们在看到所爱的剧中人不幸遭遇时产生的痛苦心情,把这种忧伤苦恼调节到某种程度使之成为一种愉快的欣赏。”
优美的情感是一种更优越的力量,它能抓住我们的全部身心,使那些单纯的热情和冲动转化为高级的感情,至少也能使它们热烈地受到感染,从而改变它们原来的性质。
被情感所激动、被雄辩所陶醉的心灵,会感到自己整个处在一股有力的运动之流中,同时也就感受到了这整个的喜悦之情。
描绘最可怖的事物和灾祸能使人愉快,其效果常常胜于描绘那些最美好的对象,如果后者显得平淡的话。
这个道理同样适合于悲剧,我们要附带加上的一点说明就是:悲剧是对现实的一种模仿,而模仿就它本身来说总是人们容易接受的。
这个特点使悲剧引起的感情活动更容易平和下来,更有助于使全部感情转变为一种协调有力的精神享受。
描绘最可怖的事物和灾祸能使人愉快,其效果常常胜于描绘那些最美好的对象,如果后者显得平淡的话。
心中被唤起的伤感,会激起许多精神上的活动与热情,由于这种强有力的运动的推动,这些热情就全都变换成为快感。
因此,悲剧的虚构之所以能使感情柔和优美,不仅仅是由于使我们的悲伤减弱或消除的结果,而是由于注入了一种新的感觉。
对于一种实在的悲惨事件,你的伤感也会逐步缓和下来,直到它完全消失。
但是在这种逐步消退的过程里,绝没有什么快感可言,除非一个人完全麻木不仁,或许偶然也会从这种麻醉状态里得到一种快乐或宽慰。
小说能很自然地引起心灵的注意,唤起心灵的活动,它所唤起的这种活动总是能转变为对于小说中人物情景的某种感情,并且赋予这种感情以力量。
一个新的不平常的情节,无论它激起的是欣喜还是悲叹,骄傲还是耻辱,愤怒还是善良的意愿,都能产生一种有力的感染作用。
小说加深了我们对痛苦的感受,这同它加深了愉快的感受一样。虽然如此,小说本身总是使人愉快的。
如果你对人讲述一件事情,想引起他的极大兴致,那你能增强讲述效果的最好方法,就是千万别匆匆忙忙把事情的经过都告诉他,而要巧妙地推迟这个过程,先引起他的好奇心,使他迫不及待地想从你嘴里获得这个秘密。
在莎士比亚剧的一幕脍炙人口的场面里,雅戈把这种手段表现得十分出色。
每个观众都感受到,奥赛罗急于知道雅戈要说的内容,他的嫉妒就添上了新的刺激力,而比较一般的情感在这里很快就转变为一种突出的情感。
三、投入的过程就是幸福本身。
请你考虑一个问题。
有一本非常棒的小说,有两种选择:
一是,你找一段不受打扰的时间,认真把它读完;
二是,我用几百字告诉你,它的剧情梗概是什么。
你会选择哪一种?
很少有人会觉得第二种更好。
同样,尽管我们现在经常在各种短视频平台上看影视剧解说,但如果有一部非常精彩的电影,你肯定也是希望找一个时间,安安静静把它看完,而不是看一个5分钟解说。
为什么呢?
明明看剧情梗概、看电影解说,同样能了解它的主要内容,花的时间少得多,我们为什么不这样选择呢?
原因很简单:
我们看小说、看电影,目的不是为了把它看完,而是为了体验在这个过程中的感受。
可能是紧张悬疑,可能是惊险刺激,可能是温馨治愈,可能是大开眼界……
这些体验加在一起,才构成了我们的收获。
生活也是一样的。
我们来到世界上,并不是为了匆匆忙忙、赶着过完这一生,而是好好体验这一生里面的种种惊喜和遭遇,让我们的生命体验变得更丰富、更充实。
因此,许多人容易有一个误区,认为我们需要得到某物、做成某事,才能感到幸福。
其实,并不是这样的。
幸福并不来自于事物本身,而是来自于我们追寻它的过程。
正是因为我们付出了时间和精力,当得到收获时,我们才会感到格外愉悦。
正是因为我们遭遇过沮丧、怀疑、烦恼,当一切尘埃落定时,我们才能体会到喜悦和安心。
正是因为我们经历过疲惫和辛苦,当一切顺利时,我们才能获得成就感。
当感到生活很无聊,找不到乐趣,也找不到快乐时,许多人常犯的错误是什么呢?
要么,是通过购物、消费、获得和拥有其他事物,通过填充自己来寻找快乐;
要么,是不断去寻找能做的事情,企图找到自己感兴趣的方向,再从中找到快乐。
但这两种做法都是低效的。
原因就在于:
快乐和幸福并不存在于具体某个事物之中,而是存在于我们投入去做一件事的过程。
四、艺术是靠激动我们的悲伤、烦恼、义愤、同情等感情的方法,给予我们快感。
做父母的,通常最疼爱的是体弱多病的孩子,因为抚养这样的孩子常常要付出极大的辛劳,要为他焦急愁苦。这样一种亲切的感情是从不快的感受中获得力量的。
对朋友的思念之情,莫过于对他逝世的哀思。同他为伴时的喜悦之情不会有那样强烈。
嫉妒是一种叫人痛苦的感情,可是如果一个人毫无这种感情,爱情的温柔亲密就不能保持它的全部力量和热烈。
心爱的人儿不在身边,使恋人们时时思念悲叹,使他们感到莫大的痛苦,可是没有什么比短暂的离别更有益于加深相互的情意了。
如果长期的别离已被看作是他们无力改变的悲苦命运,那只是因为时光的流逝已经使他们习惯了这种分离,而他们也就不再那样痛苦了。
老普林尼曾经认真观察过的一种现象,颇能说明这个道理。
他说:“有件事是非常值得我们注意的,著名艺术家最后的未完成的作品,总是被人们给予最高的评价。诸如阿里斯梯底的伊里斯,尼各马可的丁达里蒂,提谟马库斯的美狄亚,阿佩莱斯的维纳斯。这些艺术珍品的价值甚至超过了他们完成了的作品。那残缺的轮廓,作者正在形成而又尚未形成的意念,都是人们仔细研究的对象。我们对因作者之死而停下来的精巧的手尤为悲叹,从而更加强了我们对作品的美的欣赏。”
如果较低的情感被激发上升成为占统治地位的情感,它就会吞没原来滋养和促进它的那样一些感受。
上述种种事例足以使我们认识各种现象中类似的性质,并向我们指明,诗人、雄辩家和音乐家靠激动我们的悲伤、烦恼、义愤、同情等感情的方法,给予我们快感。并不像我们初想时那么令人诧异。想像力,表现力,修辞的和摹写再现的魅力,所有这些艺术能力就其本身而言,都很自然地能使心灵感到愉快。
如果这些能力所表现的对象抓住了某些感情,那么由于它能把这些较低的感情活动转变和提升为优秀高级的东西,就能长久地给我们以快感。
即使是极普通的悲悯之情,也需要借助于某种适当的感受方式来使之柔和,这样才能使观众真正满足。
在恶行肆虐和压迫之下,单纯地诉说受难,会使这种美德与恶行构成一幅极不相称的情景,所以所有的戏剧大师都注意避免这样的描写。
为了减轻观众的不快,使他们感到满足和痛快,美德必须成为一种具有高尚英勇精神的悲壮之情,或者它能使恶行得到应有的谴责与惩罚。
在这一方面,大多数画家的绘画主题似乎都是使人不快的。
他们画了许多教堂和修道院,主要是描绘像耶稣被钉在十字架上和殉难这类使人感到可怕的主题,似乎只有拷打、创伤、死刑、受难,而没有什么反抗或可以使人感动的东西。
当他们的画笔从这种可怕的神话传说转向别的主题时,他们通常求助于奥维德的那类虚构,这类虚构手法虽然动人适宜,对于绘画却很不自然,也是很不够的。
这里所说的转换法则,在日常生活里也时常表现出来,同演讲和诗歌效果一样。
如果较低的情感被激发上升成为占统治地位的情感,它就会吞没原来滋养和促进它的那样一些感受。
过分的嫉妒能毁掉爱情;过分的困苦能使我们冷漠;孩子的疾病和缺陷过于烦人,也会使做父母的产生嫌弃的感情,变得自私无情。
有时候快乐到痛苦之间的距离就只有一张纸的厚度。
有时候痛苦到快乐之间犹如地球到月亮的距离,遥遥无期。
由痛苦转为快乐叫先苦后甜。
由快乐转为痛苦叫乐极生悲。
快乐和痛苦同时来到叫痛并快乐着,哭笑不得。
良好的心态应该是:
乐就乐个够,舒畅心情,但不要乐过了头,把握好分寸。
痛便哭个够,哭能释放胸中的郁气。
所以说,具体距离没法丈量,神仙也有快乐和痛苦,喜乐随行。
丁俊贵
2022年12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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