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就是本命年了,传说中本命年是一个凶吉不祥的年份,于是应该穿红底裤了,当然最后这个结论绝对不是我这么一个害怕没有来世的无神主义者的结论。
这是上星期带两个奇葩舍友回家时,其中的小L和妈妈聊起来的。当时坐在旁边的我,听着她们两毫无年龄界限的谈话,随意并夹带着欢笑。其实有些不理解,又有些本该如此的意味,因为小L就是个连乘搭个交通工具,都能撩得别人把自己的故事一一顷出的人,像向日葵,绽放在太阳底下,朝气富有活力,虽然在太阳下山的夜里,她也会有无人能解的重重往事。
但这也不妨,她有一个“乡镇好女儿”的称号,类似于“国民初恋”的那种概念,走在街上,都会有大婶走过来用“大妹子,这么有孝心啊,又来陪你妈妈逛街啊……你……”的经典式婆婆搭讪法,先是一顿天花乱坠的夸赞,再是不显山露水的试探,hi,有人家了吗?我家的还不错哦。
反正,她就是那种在我眼里看起来是个有血有肉的人,不要觉得这个词很俗,因为每天实在有太多的人变成行尸走肉,才会让“有血有肉”这个词显得弥足珍贵起来。
当时,我抱着抱枕,睁着眼睛盯向前方的大电视,耳边的她们的交谈还在继续传入,电视里演了些什么,实在没能让人抓住重点。反而注意力被接下来小L说的话占领了。天呐!我为什么忘了小L的特殊技能——在谁的面前都能无所顾忌地说出自己想说的话,没有在回到家之前提醒她,真是……
“阿姨,小D一定很爱你吧,你看以我们的工资,她给您钱,还买这么多家具,很不容易的,虽然她不说,但肯定是很爱你的”在这之前,我不知道她们聊到了哪里,反正小L就是那么自信满满,顺其自然地说出了她那一刻的想法,在她的世界里,说爱似乎是一件很容易的事,就像每天她都会和她的家人说,
“爸爸,我爱你“
”妈妈,我爱你。”
那句话很轻快地就被说了出来,在它进入我耳朵的时候,oh,my god,好想将小L拖出去买酱油一解这坐立不安的心情。可惜这不是在饭桌上恰巧没酱油的时候,而旁边妈妈的回应,也只是笑笑,没说话。
算了,我就当没听过吧。
![](https://img.haomeiwen.com/i2452814/e30bda63a036c1c9.jpg)
但事实上,我觉得爱这个字眼非常令人无语与尴尬。
小的时候,世界很小,家徒四壁,时间很慢,上学放学,日复一日,从不舍的哭泣中睡去,从迷茫的清晨中醒来,常常在想,什么时候才能度过两个月,妈妈什么时候才回来。
她回来的时候,总会拎着大包小包的行李,风尘仆仆,却没有一丝疲惫的样子,好像她一直在印象中就是一个温和可亲比某人好很多很多的家长。她的回来,对还那时还不满10岁的我来说,就像是监狱里的囚犯好不容易遇上了放风的时间,简短却包含着极度的渴望。
那时最喜欢的就是翻她的行李袋,连小夹层也不放过,希望这样能翻出一个我不知道的新鲜的世界,有自由,有快乐。
但是孩子就是孩子,脑袋简单又执着,不会知道,你在它背后付出了多少,也不会想象在它看不见的世界里,你为了它多努力与辛苦,它的印象大概就是,在它家长会需要你参加的时候,你不在,在她生病需要你照顾的时候,你不在,在它被人欺负需要你解救的时候,你不在……最后就是,在它还需要爱的时候,你都不在。
时光转辗,像火车的轮子转动一般,期初很慢,逐渐趋于平稳,快速地向远处驶去,渴望自由与爱的孩子,长到了不需要爱的年龄。
“哦,你这个月又不回来?那就多给200块,作为补偿吧”
15岁的时候,记忆中自己的声音是如此对妈妈说的,习惯了,无所谓的样子,为了让大家都好受些,那就给钱吧,这样,愧疚的心理有了金钱的付出,不安的心理有了金钱的赔偿,也算平衡了。所以,从很久以前,学会存钱后,看着它数字一点一点地增长,扭曲的安全感便多加了一分。
那时我没有看过亦舒,后来读到这句“我要很多很多的爱,如果没有爱就很多很多的钱,如果两件都没有,有健康也是好的。”,感触不深,就是觉得本该如此。
![](https://img.haomeiwen.com/i2452814/ec72645ec1d8c146.jpg)
成长的道路,艰辛的肯定不止这一条,世界如密林,有根深叶茂的大树呵护下成长的小苗,有曝晒阳于光底下,无遮无掩的仙人掌,也有在枯藤老树下攀延而生的藤蔓。
大学毕业论文答辩上,一位同学站在了讲台前,将他的论文展示在大家面前,内容大致是他作为一个留守儿童的成长心路历程分析。讲台上的他已是一个有担当的青年,平时你可以从他笔直的身姿上看见沉稳,看见自信,可当他说出小时候的事情时,透红的眼圈,紧绷的面孔,依稀让人见到了掩藏在他高大身躯下的那个小孩,不甘,孤独,委屈。
他说道“小时候,太久没见过爸爸妈妈了,所以他们回来的时候,我们会怕,觉得他们就是没见过面的陌生人,就算到了初中的时候,也不太习惯在一起生活。”说得台下的我,简直是不顾前排威严的评审老师的存在,扯着旁边舍友的手,低声压抑带着十足的认同“真是颇有同感啊,就是这一回事。”
儿童时期有太多的孤独与不解,到了年少时期都转变成了理解与隔阂。我想就和小时候别人不小心蹭了你一下,会耿耿于怀去还一脚,而长大以后别人再不小心蹭了你一下,你却能反过来安慰别人没关系,是同样的一个道理,事情没有变质,没有改变它的头和尾,只是我们长大了。
长大的节点有点奇怪,是在于我们家那个常常没人的家里发现了纸篓里的纸巾。那时妈妈请假回家办事,却正好赶上了自己上学,于是两人只好在电话里互道了“你吃饭了吗”“吃了”“照顾好自己”“嗯”之类的话语,简短平常,这样的话语重复到现在,竟然都没生出一点厌烦。大概是除此之外,别的语言都会掩不住我们之间的苍白,太过亲近的会让人无所适从,过于疏远的也不合常理,就这样不咸不淡地下去也好。
![](https://img.haomeiwen.com/i2452814/82d476cd542af731.jpg)
正是在那次错过见面的周末,打开了被清洗过的木门,大概只有妈妈回来的时候,厚重的灰尘才会被清去,大门的颜色才会是绿色的。
进入到幽暗的室内,光秃秃的感觉,每次回到空荡荡地一个家时,整个人会不自觉地下垂,从沮丧的脑袋开始,到无力的指尖,最后连支撑身体的力量也消失,不自觉地蜷缩起来。
而那次在低头间,无意看见了本应带着灰尘,横躺在地上的垃圾篓,却好好地站在角落里,还兜着几团纸巾,干净得没有一丝灰尘的纸巾,我想大概只有眼泪的颜色才能让它如此干净吧。
因为电话里她的声音一点感冒的征兆也没有。
从那次开始,我发现似乎只要妈妈一个人回来,纸篓里就会有出现这样的纸巾,不知是想过太多,还是真实地见过那么一两次,她一个人带着行李,准备出发却掩不住复杂的心绪在这个动荡地房子里停留落泪的臆像,被深深地留在了我成长的记忆里。她的眼泪包含着什么样的情感,是为自己那坎坷的命运而感到悲戚,为不能陪伴孩子成长而内疚,还是对这里有着深深的眷恋,抑或,什么都不是,因为我从没有向她求证过什么,在她成为我妈妈之前,她的故事我都不知道,我也不太知道她在除了妈妈这个角色之外的事情,毕竟我们的关心是有界限的。
现在的老妈有老毛病高血压,每天吃着几种我叫不出的名字的药,常常会在电视机前不知不觉一个人睡着却没人叫醒,喜欢打麻将但在搬家后还没找到麻友,过着退休一般的生活,时常回老家照看年近90的外婆,过往的煎熬似乎升华成了另一种轮回。
她会在电话中,带着高兴的音调“我回到家了,今年过年什么时候回来啊?”
而我在另一头被工作磨得生无可念,还是打起精神说“快了,还有一个星期,记得买多点吃的啊。”
我们的亲情关系还是这样平淡,独立,自由,只是从另一个角度看,我们还是孤独的,这份孤独我们各自拥有,互不打扰,也好。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