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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屋里格外空荡，他还记得一周前这里还是温馨的，干净整洁，充斥着些生活气息。
而现在这里简直就像一个刚刮了腻子，还充满了甲醛的屋子。
汪兴卫觉得他的妻子，不，现在是前妻了，他的前妻真是够狠的。
说离婚就离婚了，孩子说打扰打了，分了他半数存款，幸好这房子没写她名字。
不过家具是她买的，她毫不留情的搬空了一切。
曾经他是那么的爱他，帮助他创业，鼓励他，，她曾经是那么的体贴，那么的贤惠，为什么最后会变成这样。
汪兴卫这样想着，咕噜一声响打断了他的思考，他饿了。
燃气灶拆不走所以留了下来，锅是前几天在楼下超市买的铁锅，他打算用昨天的剩饭做个蛋炒饭，凑合一顿。
油温升高，随着米饭入锅，油烟飘飘，竟比自个抽烟还呛人，他伸手想打开油烟机，手指落空，油烟机被前妻带走了。
汪兴卫其实还是有点小钱的，这几年做了生意，开了个小公司，在一线城市里也算是奔小康了，比几年前阔绰多了，以前过得是真穷啊，那时他的妻子刚刚大学毕业，众人眼中的白富美，但她却满心满眼的都是他，为了他和他结婚与父母决裂。
哪怕他的长相平庸，穷困潦倒，她也不曾看轻他半分。
其实他根本没必要这样，他明明可以重新买些家具，再寻个年龄相仿的妻子，再有一个孩子，过好自己的生活。
而不是在这里追忆过去，浑浑噩噩。
2.
还记得那年他们刚扯了证，那时他们很少争吵。
锅碗瓢盆在台面堆积，水池里的饭菜堵着排水口，空气中弥漫着酸臭味，刚迈进厨房的叶兰叹了口气，虽心里不舒服，但她还是没说什么。
前些日子忙婚礼的各种事肯定是累了，以前汪兴卫还是很勤快的。
叶兰系上围裙，也没戴个手套，一个小时过去，厨房才有了正样，她洗干净手，往房间走去，再出来时她垂眸抹着手上的护手霜。
汪兴卫则在敲着代码，瞧见叶兰出来，他停下手里地动作，侧着头真心实意地夸赞道：“能娶到你这样的是我的福气。”
“洗个碗就福气了？”叶兰笑着走上前，坐到汪兴卫身旁，靠到他肩上。
她见汪兴卫继续敲起了键盘，眉心深深的一个川字，于是便开了个玩笑，“都说十个程序员九个秃，等到将来，你会不会也秃了呀。”说到后面她不免有些发愁。
汪兴卫眉间的痕迹更深，他有些沉默。
叶兰以为自己戳着他痛处了，她知道汪兴卫心里是有点自卑的，也没想到开玩笑能开成这样，毕竟之前汪兴卫没这敏感的。
“兴卫，不然我们做点小生意。”叶兰早有这个打算，“我手里还有些闲钱。”
汪兴卫的反应过于激烈了，他冷下冷，转身正对着叶兰，“你不是和你爸妈决裂了吗？你天天往商场里跑，哪里来的钱？”
叶兰本来枕着他的肩，这一收她愣了一下，下一秒汪兴卫的话就让她回了神。
她不明白汪兴卫反应为什么会这么大，态度奇怪，话也奇怪，这和她爸妈有什么关系。
“我那是去看行情去了，我不是和朋友开了家餐饮店吗，就开在商场里，生意还不错，赚了点小钱。”叶兰没搭汪兴卫提她爸妈的话。
她自己觉得自己挺对不起她爸妈的，这些天一得了空她也总回家去，进不去门，送送东西也是好的，她爸妈已经软了心，她估摸着再多去几次就能和好了。
汪兴卫也反应过来自己的语气太差了，他连忙解释道：“我没有怪你的意思，是最近总不见你人…”
占理的人又是他了。
“抱歉，最近忽视了你。”叶兰最近总觉的和汪兴卫相处有点累，所以她才总出门透口气，当然工作也是很忙的。
这样的叶兰，让汪兴卫觉得自己像是地里贫瘠的泥，他永远不会承认他嫉妒叶兰，嫉妒她的优秀，和那种他说不出来的感觉。
他会卑劣的将这种感觉称之为，有钱人的居高临下。
赚了点小钱，对叶兰来谈是小钱，对他而言可能是他工作几年都赚不到的钱了。
他们结婚的钱大部分也是叶兰给的，他只是出了一套只有他姓名的婚房，以及结婚证的九块钱。
这时，她会想，幸好他娶了叶兰，不然谁会嫁给他。
他娶了叶兰简直是太好了，因为有了她，至少表面上的他光鲜亮丽了。
他将叶兰的照片设为屏保，假装不经意地去炫耀，旁人羡慕的眼神满足着他的虚荣心。
3.
争吵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汪兴卫不记得了，但从什么时候吵得更厉害了，大概是他成为所谓的成功人士后。
这样的情况一直到汪兴卫得知叶兰怀孕后，不是他们不吵了，而是要结束了。
“我不打算要这个孩子。”叶兰看着测孕纸上的两条杠，十分冷静地决定这个孩子的去留。
汪兴卫不同意，“为什么？！我可以养着你啊，我虽然没有时间，但我何可以请保姆啊！”
叶兰很是无奈，眉眼间也有了些厌烦，“我没有时间，我也有工作，我不能把它全都丢给我朋友吧。”
这些年汪兴卫变了很多，可以说是自领了证后汪兴卫就和变了个人似的，变得懒惰，时不时的贬低别人抬高自己，叶兰有时候甚至想不起她当时喜欢他哪里。
品行？勤奋？深情？对她很好？
所有她喜欢的特质都在消失，而她曾经厌恶的在他的身上生根。
从前看他总是有滤镜的，她大多时候在容忍劝告，毕竟在一起就是要互相退让，互相协和，互相帮助的，生活就是这样，相互磨平对方尖锐的棱角。
不是无止境地退让，而重要的是互相，而不是一方退让。
可是很明显，她退步的再多，她们的关系也不是和谐融洽的，经常因为一些小事吵架。
她过得很累。
至于互相帮助，大概没有那一天，家务在结婚都是她在做，她忙的时候汪兴卫会在外面吃，衣服会送到干洗店。
她不知道汪兴卫为什么执着于让她做家务，请个阿姨不行吗，现在他也不是没钱，她自己花钱他也不乐意。
现在她明白，原来他是想她放弃自己的工作待在家里啊。
她现在已经看不到自己的爱了，汪兴卫在她心里已经变成了一个普通人。
离婚这个念头第一次出现在她的脑海中。
而此时汪兴卫有些歇斯底里，叶兰的平静让他无法理智，“他是你身上的一块肉吗？他是一条生命啊！你就这么决定了？”
“在它没有出生前，它就是我身上的一块肉，我可以决定她的去留。”她得先去医院做个具体检查，确认一下是不是真怀了，她觉得没可能，明明都做了避孕措施，“我去趟医院。”
此话一出，汪兴卫就彻底恼了，他扯着叶兰的衣领就开口质问：“怎么就你是这样的，人家的妻子都是顾家的，就你要出去工作，我也能赚钱，你在家待着不好吗？”
“不好。”叶兰感到一阵反胃，她不觉得顾家就是在家里待着。
汪兴卫的话让她恶心，他现在的一切几乎都是她顾家的结果，她不知道他是怎么说得出口的。
“我们离婚吧。”及时止损，分开也体面些，不要错再错下去，这几年就当她是瞎了眼。
4.
“我们离婚吧。”回忆到这汪兴卫也没能找到什么可以指责叶兰的地方，就像她所说的，孩子是她身上的一块肉。
孩子是留不下的，汪兴卫无法阻止叶兰，孩子并不能成为他威胁叶兰的武器。
但叶兰没有对他表现出一丝仇恨，让汪兴卫觉得还有挽回的机会，他不想离婚。
叶兰最先的意思就是不要孩子，他们是生了争执，但还不到闹离婚的地步。
“对不起，是我把话说重了。”
但随后叶兰的话，打碎了汪兴卫的侥幸。
“如今说什么都没有用了，我已经决定了，如果你不同意，我们就直接打官司吧。”叶兰决绝的离开了这个她住了四年的房子。”
万幸的是，叶兰没有怀孕。
得知结果时，叶兰终于松了一口气，她与汪兴卫不合适，她花了四年才明白，她付出了感情和金钱，总不能再因为他伤害了自己的身体，而且就算真怀孕了，这孩子生下来也不会幸福的，她无法确定自己能不能接受这个孩子。
就算她表面装得再怎么云淡风轻，她心里还是不舒坦的，她觉得自己蠢的可怜，被一个装都不愿意装的人骗了四年。
汪兴卫不愿意离婚，叶兰并不在意，反正结果已经定了，什么也阻止不了她。
此时汪兴正在她眼里还只是个虚伪有些贪婪的人。
直到她搬走自己的东西时，临出门前。
“孩子你还没打吧。”汪兴卫看叶兰的面色正常，不像是做过人流的苍白。
许是想临了再恶心人一下，“我是故意让你怀上的，这样你就不会天天往外跑了，谁家的妻子像你这样？在家里做个贤妻良母不好？”
叶兰转身看他，眼中满是厌恶，他怎么会做出这种事。
“你从没有说过你喜欢全心为家的家庭主妇，如果你说了，我想我们就不会在一起了。”
她没有说家庭主妇不好的意思，这是每个女人的选择，她选择成为什么样的人。
她不会因为爱便否认自己的选择。
在大学就她就不像个只待在家中收拾的妻子，汪兴卫难道看不出来吗？
她性格就是这样的，汪兴卫若是不喜，当初为什么给足了暗示，无比地配合着，像与她持着同一种思想般。
灵魂的相互吸引，这是让叶兰陷入泥潭的源头。
“孩子我已经打掉了，我会和你离婚，打官司只会让你丢尽脸面。”叶兰已经不想再和他多说一句了。
她知道汪兴卫很在意孩子，她说谎就是为了诛他的心。
5.
回忆结束，汪兴卫仍然没有找到叶兰的错处，但他不得不拼命地寻，他要去找到叶兰的错处，叶兰的不堪，以此安慰自己的心。
可从始至终叶兰都维持着她的高傲。
他不敢想象认识的人会怎样议论他，连和他最亲的父母又会怎么看待他。
“你是不是做错事了，你和小兰道个歉，夫妻哪有隔夜仇。”还未离婚前，吵架之时，他妈就这么劝他了。
他还没有将离婚的事告诉父母，他怕他们追问自己。
貌美贤惠的妻子与他离婚了，狠心的打掉了孩子，在一个正常人看来，一个什么的原因，让一个女人怀着孕都要和自己的丈夫离婚，身体和心理上都受到了伤害，这怎么也不会是女人的错。
他想这一定还有别的问题，怎么会全是他的问题，叶兰就没一点错？
于是，他再次陷入回忆，抓耳挠腮，恨不得掏出所有的细节，来证明不是他的错。
叮咛——
汪兴卫拖着疲惫的身体起身开了门，看着面前的两老，他都不敢与他们直视。
王春花，汪兴卫的母亲，有些刀子嘴，一个贤妻良母，总能料理好家里的一切事，她看着有些狼狈的汪兴卫，一时手足无措，愣了一下后上前抚着他衣摆的褶皱，口中念叨着：“咋了这是，黑眼圈都拉到下巴了，吃饭了吗？”
她的目光只停在自己儿子身上，汪海却看到了空荡的客厅，连个沙发都没有，桌子是像那种路边小摊上的小木桌，椅子就是一个塑料小凳。
“你又跟小兰吵架了。”汪海板着张脸，看不出什么情绪来。
“她跟我离婚了。”汪兴卫没提叶兰打了胎的事，他面露颓丧，真像个为情堕落的人。
王春花拧眉，“你们也不合适，离了就离了吧，互相别耽搁。”她不知道汪兴卫是怎么和叶兰认识的，但她能感觉两个人性子不合适。
汪海没王春花这么心大，肯定是有什么事，知子莫若父，汪兴卫的性子随了他，“你干什么了，她要跟你离婚。”
他已经不称叶兰为小兰了，汪兴卫心头的石头沉下，没错，他们已经离婚了，她现在就是个外人。
“她太忙了，她也不想和我要孩子，我们吵了一架。”汪兴卫指责着叶兰，他知道事实不是如此，但他不想落在下风。
汪海也知道这不是事实，但他也不在乎，汪光卫已经从这段婚姻得到很多了，比他现在的成功，那点错不算什么。
“我儿子有房有车有，还开公司，是个老板哩！什么样的女人找不到。”他语气中满是骄傲，像是他自己做了大老板，“那个叶兰天天往外边跑，一点都不顾家，哪里像个正经人？”
汪兴卫一瞬间真以为自己是个成功人士了。
他想自己真的能像从前一样吗？脱离了叶兰的帮助，他不会重新变成泥吗？而是他更不可能找到比叶兰更好的女人。
他不知道该做什么，曾经的他太依靠叶兰了，他知道自己是无能的，不是做生意的料。
耳边环绕着父亲对他日后更进一步的美好幻想，汪兴卫从没有像这样害怕过。
得到后再失去，是多么的痛苦。
过去的成功只会是虚幻，难以触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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