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仇

夙仇

1  同样是俩手倆脚，有的人从骨子里就坏，成心不干人事。

  老尤喜欢养狗，高加索那种大型犬。每天晚上饭后，他总是牵着大狗，牵着老伴去小广场溜达。适逢天降小雪，依然阻挡不了小广场的热闹非凡，中老年妇女占据东边扭广场舞；半大孩子在西边打篮球。

  经常会有孩子把篮球打到广场舞队伍里，尤老太毫不客气，每次都抢着捡起来，朝孩子微微一笑，然后用尽全身力气，把球扔到场外垃圾堆里。任由孩子踩着石块玻璃等，蹒跚着去捡球，尤老太得意得邪魅一笑。

  这次是柯锦运球失误，被尤老太扔了球。柯锦嘀咕一句‘晦气’。尤老太不干了，健步如飞窜到柯锦面前，揪住他的脖领子，“小兔崽子你说啥？没爹没妈的小杂种，敢跟我没大没小？反了你啊？”

  尤老太的儿子，当时在仁义化工做部长，气焰盛极一时。小广场上没人敢触她霉头。老尤见老伴发飙，斜着肩膀斜着眼睛斜了过来，斜手捣了柯锦一拳，尼玛的瞎啊!

  柯锦因父母离婚，随爷爷生活。柯锦说话磕巴眼神躲闪，浑身散发着弱者气质。17岁了，稍有些营养不良，小广场上属他长得最瘦弱、穿着最破旧。

  老尤的大狗，很少拴绳。呲牙朝柯锦狂吠不止。尤老太桀桀一笑，用一根枯树枝般的手指，点着柯锦脑袋，“你这种废物就该去垃圾堆，还不赶紧给我跪下道歉！” 柯锦是很自卑的孩子，心里有些怕，低着头不吱声。希望尤老太发发善心放过自己。

  老尤吐了烟头，一脚踢到柯锦腰间，柯锦疼到直不起身。远处一个20出头的青年正在健身，青年名叫杨世枭，见此场景，几个跟头翻了过来，落地同时手里多出一支森寒钢刀，直逼老尤眉间，杨世枭继而转身后踹，老尤倒退七八米倚在树上，杨世枭掷出飞刀，紧贴老尤脸皮飞过，砰地钉入树身！

  旁人大声叫好，柯锦连说谢谢大哥。交谈得知，柯锦和杨世枭的妹妹杨凤临同班，于是杨世枭答应教柯锦功夫，请柯锦照顾杨凤临。柯锦难得被人看得起，狠狠点头。

  柯锦在班里也很软弱，总是被校霸陈虎欺压敲诈； 杨凤临也很瘦弱，总是被校霸陈虎欺压敲诈。陈虎从小被父母过度宠溺，冷血暴躁。号称叱林学校一哥，专挑软柿子打骂勒索，还意图对杨凤临不轨。

2 杨凤临和杨世枭都是孤儿，自小由养父带大，养父倾尽全力送她读书，却因无钱无势被陈虎欺负。

  杨世枭不惯毛病，将陈虎拖出去打了一顿，替二人出头，树立威信。

  当年杨凤临的亲生父亲结识有钱的女人，弃养女儿。导致发妻身患严重妇科病，哭瞎眼睛。为了讨好新任老婆，亲生父亲将母女扔在出租屋，整整两年不管不顾。后来有次女儿发烧，前妻摸索着带出门医治，被无牌农用车撞倒含恨而去， 养父刚好遇见。凤临妈死前托孤：“她叫凤临！他爸抛弃我们，今生今世不准认他！”

  养父带杨凤临重回家乡，告诉她妈妈出事的小胡同，街道没有太大改动。杨凤临常呆坐于此，怀念印象并不深刻的妈妈，各种打听查证，发誓要寻到仇人，报仇雪恨。

3不知道是不是报应来得太快，老尤儿子搞破鞋、贪污倒卖厂区物资意外身死。老尤两口子常去儿子公司路口转悠，渐渐地心理扭曲，变得愈发畸形，肆意报复社会。

  老尤年轻时任供销社长，官不大但有实权，很多人要看他脸色。两口子习惯了趾高气扬，一贯的嚣张跋扈。

  每逢初五初十，老尤老两口开电三轮赶集，随心所欲乱拐乱停。仁义化工老板的轿车，为躲避任性左拐的老尤，被迫撞上护栏，致使副驾员工受伤。交警判了老尤全责，老尤耍无赖，不赔偿不修车，甚至都没给受伤员工一句道歉。

  被判全责的老尤两口子不服，半夜溜出来，报复性地往公路上扔酒瓶。满地的碎玻璃致多车受损，某大货车因此侧翻，损失40多万。老尤再被判处一年缓刑，并赔偿损失。没钱不要紧，即刻拍卖房产！   

  尤老太坐公安法院门前撒泼，誓要做到众叛亲离人见人厌。

4学生放寒假后，尤老太进城里享福看孩子，老尤偶尔来城里探望，当夜再返回老家。老两口喜欢喝杂碎汤，隔三差五在“遂志饭店”开包间吃饭。

  这次吃饭时，外面正下着小雪。尤老太让老尤少喝点开慢点，老尤嗤笑道：“切，那年喝多了撞死瞎眼女人，十几年了不是没事嘛！也就是她抱得孩子小，不然我就一并碾死！哈哈哈。”

  十五年前，老尤无证醉酒驾驶农用车，在胡同里撞到一对母女，  怕孩子母亲看到自己，狠心倒车碾压回去，致使孩子母亲死亡。因事发地没有路灯没有监控没有目击者，老尤逍遥法外多年，暗自得意，别人的家庭幸不幸福当然不在他考虑范围。

5 包间隔音不好，被撞母女中的女孩杨凤临恰好正在隔壁，听到这番话，字字诛心五味杂陈。她每天去母亲去世的胡同里转悠，打听了无数人，始终查不到头绪。天道轮回，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小时候，养父给杨凤临讲过很多武侠故事，“杀母之仇，不共戴天”。 为父母报仇是“孝”的体现，是人情之自然，她因此才有了以暴制暴的念头。

  当晚，柯锦和杨凤临请陈虎喝酒，希望日后能放过他俩，和谐共处。柯锦使出浑身解数，百般奉承讨好陈虎，陈虎大醉。杨凤临听闻隔壁老尤要走，赶紧起身离去，她必须向老尤讨个说法。杨凤临一走，陈虎觉得颜面尽失威严扫地，愤怒的巴掌狠狠抽向柯锦。

  老尤开着电三轮驶出不远，路边一个小姑娘拦车，“大叔，没车了，能捎我一段吗？”老尤猥琐地乐道行啊行啊，快进来吧！

  电三轮拐进湿地公园，停在偏僻的树木阴影里。老尤解开两个扣子，“小妹，叔给你钱，让叔摸一下。”

  杨凤临学过功夫，眼瞅着老尤伸手过来，她全力攥住两根手指，咔吧拧断！老尤痛叫出声，杨凤临掌刀凌厉，呼啸着砍在老尤咽喉，瞬间老尤变成一个哑巴风箱，抱着手呼哧呼哧喘粗气。

  杨凤临问：“2006年3月9号夜里十点，南街口理发馆前，有个抱孩子的瞎眼女人，被你撞倒记得吧？你怕暴露，倒车回来再次碾压致死！然后你下车了，劫走唯一的首饰。如果不是女人把孩子扔出去，娘俩谁也活不了！貌似你很引以为荣啊？”

  老尤惊惧，“我转了一大圈又回去瞅了，那天晚上绝对没人看到！你是谁！”

  天空落雪，朵朵雪花飘飘洒洒。杨凤临手心多出一把钢刀，嗤拉划破老尤衣服，“那个瞎女人是我妈！天理昭昭，你以为你能逃得掉？杀母之刻骨夙仇，今天我来算这笔烂账，一雪旧恨！！”

  老尤毫无歉意，踢出一脚扭头便跑，杨凤临追得不紧不慢，“畜生，我劝你自首，不然必死无疑！！”

6  饭店里，陈虎打完柯锦，摔掉酒瓶愤而起身，东倒西歪地上车开走，饭店食客及监控看得非常清楚。杨世枭也开车上路故意挑衅，引诱陈虎路怒飙车，两人你追我赶，像两颗子弹肆意穿行于街道。

  老尤跑到大路上，猛然发现道路中央站着一位警察！警察手持电话，帽檐压得很低，晃着一副手铐正等他过来。身后杨凤临拎刀步步紧逼，欲杀他报仇。投案自首是不可能的！被仇人手刃？似乎更不好受。这些年都过来了，他不信抗不过去！

    警察跟老尤招手，老尤心头哆嗦不已。老尤进退两难，站在路中犹豫不决。几秒钟后，陈虎驾车如一颗子弹急速冲来，他看到站在路中央的警察，心头也是猛烈哆嗦，随即全力加速，砰的撞飞老尤！和当年一样，同样无证醉驾，车同样停都未停。后车里的杨世枭向杨凤临微微点头。

  事起醉驾，死于醉驾。夙仇终于得报，杨凤临跪下给远方的妈妈磕头。身穿警服的柯锦，道声好一场雪！缓缓扶起杨凤临。

  其实人生本没有那么多偶然， 一切结局都能追溯因果。世上的因果轮回，丝毫不漏。作恶必生恶果。

  本篇取自《长锋锦志》，末祝大家心有长锋，锦志顺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