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若能再见

再见，若能再见

若我再见到你，事隔经年，我该如何问候，以眼泪，以沉默。——拜伦 《春逝》 ​​​

火车跑。他也跑。当然赶不上火车。

挥挥手，泪眼婆娑。“再见”声，在汽笛长长的“呜呜”声中，纠缠、扭动，而不知所踪。然后，他们再也没有再见。宛若青春里的无数别离，此去经年，然后各自一方。结婚、 生子，安居一隅，盘算着自己的柴米油盐。然后，再也没见。

其实还是有惦念的。在茫茫的网络中，他找到了她。

宛若还多老故事的桥段。

他说：你还好么？

她答：你也好么？

一大段的沉默。那是陈奕迅所唱的情景：

我多么想和你见一面

看看你最近改变

不再去说从前 只是寒暄

对你说一句 只是说一句

好久不见

当然，他们只是在电脑的两端。她看不到他历经沧桑的脸，他，也看不到为人妻为人母的人间烟火。街道还是有的，那是在青春的时空里，她，惊起如小鹿，在兜兜转转的的自行车后面，始终不敢将那白皙的手环抱在他的腰上。

“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

网络上，她分明看到闪烁的提示：正在书写中。他也看到。可是屏幕上没有。空白、干净。好似这些年彼此的山重水远，那些惦念的语言，那些柔情的蜜意，被时间蒸发，又被空间封闭。

说点什么呢？什么也想说，其实，什么不能说！欲说还休，最后，那些矜持而摇荡的言语，最终，被咬在了嘴中。

手机的屏幕闪烁，几乎同一时间，她和他，打出了同一行字。

“你工作还好吧？”

他原本以为她会问：“这么多年，你还有过想我么？”

她也以为他会问：“这么多年，你还有惦记过么？”

可是，时过境迁，他知道她说不出口。而她，也再问不出口。有些人，有些事，一旦错过，就是永远。与其惊扰彼此，不如安好今生。

又是一段长长的沉默。

她想起了一个午后。她如花般的笑魇。她坐在校园里的长椅上，绿意葱茏。湖里的睡莲开着，光的倒影在湖中摇荡。她想去摘一朵看似伸手可及的睡莲，可是，怎么努力，却够不着。她总是相信，这一朵睡莲是一个隐喻。就像这世间的美好，并不是你努力，你就能获得。就像这世间的情爱，总有那么多的遗憾、错过。一些事，终成云烟。

他也想起了那些信。那些岁月里，他们山阔水长的鸿雁飞书。还躺在书房的一角。只是，字虽含情，人事皆非。见字如面。其实，见字会慢慢地不再见面。然后，时间淡薄思念，空间会拉开距离。每个人，各守天涯，各安己份。不是不会在某一个时刻荡起涟漪，只是雨不倾盆，情难撒网。

还是聊了一会儿。

有一句没一句，都是柴米油盐的日常。他问她说，断断续续，家长里短，妯娌工作。她听他说，身体工作，苦乐悲欢，还有那一把的吉他，弦哑蒙尘。他，再也没有弹奏过。一切，都回归平凡。朴素得如现世的生活。窗外，阳光正好，她家的孩子在草地上疯跑，撒下一阵银铃般的笑声。而他的案头，一份还未完工的计划，正等着他去做。 一切的巫山云雨，终归于了平湖秋月。一切的峰峦如聚，最终一马平川。

她抬头看了看天，湛蓝，如水洗过。一如这个城市的过往。风雨雷电，毕竟暂时，而湛蓝深远，才是常态。其实，这就是生活。他没有看天。电脑上的屏保转动着，他盯了一下屏幕，猛地敲击了一下，霎时，屏幕亮了。有一些晃眼，他不由自主地揉了揉眼睛。他的生活，就如一双眼睛，时不时地掉进了两颗沙子，拼命地揉一揉，然后就明亮了。沙子和眼睛，这也是生活。

再见么？他问自己，她也问自己。

有些人，有些事。若能再见，或许，最好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