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五舅出殡的日子,各亲朋好友纷纷前来吊唁。三舅儿子一家,四舅的大女儿,六舅一家,大姨的大儿子,四姨一家,都特地从千里迢迢的香港赶回来奔丧。
九点钟,我们跟随着移动灵柩从家出发,来到了一处临时搭建的简易棚子。棚内屋顶,依次挂着蓝、粉、绿三条横匾,依次写着“沉痛悼念”,“音容宛在”“寄托哀思”几个白色大字。三面留空,便于出入,最里面拉了一面蓝布墙,上面写着一个醒目的白大字“奠”,显得庄严肃穆。
灵柩在对着这个“奠”字,五舅的家人坐在地上,守着灵柩的两侧,悲伤地啜泣。灵柩前头,两张方桌一前一后连在一起,上面摆着装着贡品的24个红盘子。五舅的遗像置于桌子的最后方。众亲朋好友穿着统一的白衣白裤或白长袍,外套一件卡其色、背心式的粗麻衣,腰部系条又细又长的草藤,头围白布条,静坐于棚子两侧。
棚子外,乐队身着统一的服饰:白衣黑肩章白裤,头戴白海军帽,迈着正步,走着方阵,萨克斯那哀伤的曲调在空气中弥漫,伤悲在众人众人心头蔓延!
白色乐队刚退场,紫贝雷帽、白衣、紫裤的乐队英姿飒爽地上场了。大鼓咚咚,大钹伴奏,余音袅袅,响彻云霄。
紧接着,另一乐队来了。白衣、白喇叭裤两侧拼接着一道明黄色,白色宽边遮阳帽,黑墨镜,大鼓、大钹、萨克斯、唢呐,几种乐器合奏着一首不知名的交响曲,哀伤的气氛顿减。
演奏完毕,乐队脱下帽子,右手齐刷刷地托起帽子,虔诚地对着遗像鞠了个九十度的躬。
乐队退场,耳边清静了几许。一司仪手持话筒,用方言宣布:追悼会开始!
二司仪操着一口纯正的方言致悼词,追忆五舅的生平事迹,把众人带入往事的回忆中。
三司仪、四司仪主持了村代表、孝男跪拜后,白衣紫裤乐队再次上场。指挥捧一挥一扬,低沉悲怆的曲调氤氲,轻飘飘地落入每个人的心中。
一个紫衣紫裤女子表演开始!手势标准、鞠躬到位,恰好九十度,语调铿锵,脚步沉稳。她一言一行训练有素,尽显专业。
她一字一顿、声情并茂地述说:父亲,平凡的一生,伟大的一生……我们再也看不到父亲的身影,再也听不到父亲的身影……请让我演唱一首《父亲》,以表达对父亲的怀念吧!
歌声,情真意切、如怨如诉,唱着唱着,她突然抱着五舅遗像如泣如歌,众人禁不住眼眶一热,一阵悲伤又泛上心头。
在行走的歌声中,她擎着遗像一一对着五舅的大儿子、二儿子、儿媳妇、五舅妈及众位亲人歌唱,惹得他们再次泪水涟涟,哽咽着,抽噎着,嚎啕着,一时哭声如洪水泛滥,一波接着一波。我的心头如塞了团棉花,久久透不过气来。
直到一曲终了,熟悉的曲调《渴望》响起,情绪才得以缓解。
唱完《渴望》,又以一曲《阿弥陀佛》,祝福慈祥的五舅一路走好,安息吧!
紫衣女子退下,主祭、陪祭开始!主祭是六位德高望重的乡亲代表,他们按前二后四的位置,跪在供桌前,四位司仪分散在四个角落。一司仪端起一个红盘子,二司仪麻利接过,递给第一排主祭,六个主祭轮了一圈,再由三司仪传给四司仪,红盘子回到了供桌上。
然后第二盘、第三盘……四个司仪配合默契,一边递盘子,一边慷慨激昂地高喊着。一司仪:“祭——福禄寿全!”话音刚落,二司仪:“献——传福流芳!”三司仪:“报——红灯高照!”四司仪:“祭——财源滚滚!”
就这样,四个司仪牛气冲天的喊声,此起彼伏,震耳欲聋,不绝于耳。24个红盘子不知轮了多少回,直到古往今来的所有成语都说了个遍,才停了下来,耳根也清静了。
轮到我们这些五舅的晚辈上场了,黑压压一片跪在供桌前,四司仪又把刚才的程序重复了一遍。祭——,报——,献——,一个个成语又在耳边循环播放:蒸蒸日上,添枝玉叶,鸿图大展,奋发图强,发家致富,传家致宝,黄金万两,家财万贯,光芒万丈,金珠万串,花开富贵,万紫千红……跪得膝盖刺痛,双脚发软,听得头晕目眩,迷迷糊糊,方才安静了下来。
最后,司仪的指名道姓:“ x x(地名),x x x(人名),行丧礼!”众亲朋好友依次出列行完礼后,乐队鱼贯而入,沿着会场绕了一圈,众集体单位代表随后,与五舅的家属一一握手告别。
在低缓的哀乐声中,灵柩缓缓驶出,亲属随后,我们紧跟上,有条不紊地走出会场。
在烈日下,人人撑一把黑伞,默默地走着走着,直到把五舅送到了等候在路边的灵车,我们才缓缓地走回五舅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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