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花绝恋》原创长篇小说 第三章 噩梦
周围漆黑一片，有零星的鞭炮声，好像是一个寒冷的夜晚，一会儿嘈杂一片，一会儿死一般寂静，有很多人跑来跑去，一下子又消失了，无影无踪。最后，我看见在黑暗中站着一个女子，面色惨白，身穿一件白色的连衣裙，上面有暗红色的痕迹，不知是什么。她的厚外套扔在一旁。女子看见了我，向我伸出手，说，“跟我走吧。”说完，她就拉着我的手，大声喊叫着，奔向一个不知道的地方。突然，脚下的大地，裂开了一个口子，霎时间，口子变成一个大洞，我们失足掉进去，一起下沉，无能为力，眼睁睁看着，缓缓沉入黑暗的无底深渊，阴森可怖，弥漫着一种死亡的诱惑力。我一转身，却发现她不见了。这时，一只镶有金边的红色轮子，向我滚来，大得像火车的车轮。我躲到哪儿，它就跟到那里，要把我压倒，碾死。我害怕地尖叫。倏忽，刚才那个女子从一团迷雾中现身，用力地抓住我的手，无声地对我说，“我要走了，你最后陪陪我吧。”我说：“好，我要和你一起，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不！你留下。”女子说完，用力把我一推，我一下子从云端向下坠落，速度愈来愈快，快要冲撞到大地了。我惊恐万状，紧闭双眼，大叫一声，就惊醒了，满头满身虚汗。
她是谁？她要去哪里？那是什么地方？红色轮子？
一年前的一天。在北京朝阳区金宝街的一家心理医生诊所内，我半躺在一张真皮长沙发上，对张大全医生讲述我的噩梦。张医生是余小兵院长推荐介绍给我的，是一位在国内较有权威的心理医生。
张医生耐心地在一个本子上记下什么东西，不时问几个问题。我问张医生，这个梦意味着什么。张医生微微一笑，说：“现在下结论为时尚早。依据弗洛伊德的理念，梦是愿望的满足。大脑将白天的事件、童年的事件、躯体刺激等综合起来，形成一个模型，用于满足无意识中的欲望。”
“那么，我的愿望就是，和那个陌生女子一起离去？还有，那只轮子是怎么回事？”
“没那么简单。轮子嘛，可能代表让你恐惧的什么事情。”张医生呵呵一笑说，接着解释道：“其实，目前的科学研究还没有真正明确做梦的机制。中国民间有《周公解梦》，西方则有《梦的解析》。后者认为解梦是一种科学，采取的就是精神动力学原理，强调梦的社会文化背景、梦与现实的相互关系，帮助人处理和解决内心的矛盾冲突。我现在为你做的，就是依照这个理论，尝试解析你的梦。你的案例，你的噩梦一定和过去某个痛苦的事情相联系。你要尽可能地回忆过去，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这只是一种可能。临床研究表明，身体疾病和梦也有一定关系。比如，梦见猛兽追逐，想跑却跑不动，有可能是提示冠状动脉供血不足；若是梦到自己从高楼、悬崖处坠落，并且总在下坠的过程中惊醒，则可能患有隐匿性心脏病。”
“心脏病？噢，我身体良好，没有心脏病。我还有一个问题：有一段时间的事，刚来北京的那几年，直到参加工作之前的那一段时间，我什么都不记得了，不知为什么。自己对那时的记忆，仿佛是遥远的梦境中发生的事情那样，模模糊糊；有时，就像一阵大风吹散一团迷雾，干脆是一点儿也不剩，想不起来任何事情了。”我问张医生，怎么解释。
张医生说：“失忆症是一种记忆混乱的疾病，简单来说，就是丧失记忆。失忆症的原因有器官性原因或功能性原因。器官性原因包括大脑因创伤或疾病遭到损害，或者使用某些镇静类的药物而造成。比如，脑部的一次轻微碰撞，都有可能造成部分甚至全部记忆的丧失。功能性的原因包括心理因素，如心理防卫机制。这方面的一个例子是歇斯底里的创伤后的失忆症。失忆症可能是自发的，至于短暂性完全失忆症，这一类型的失忆症，在中年老人较为常见，尤其是男性，通常会持续少于二十四小时，比如癫痫。不过你的情况应该不属于这种病症。”
“好复杂啊。你说得太专业化了，我完全听不懂。我只是想通过你的诊治，恢复记忆。你说，人是因为脆弱才忘记过去，才想回忆起过去的吗？或者，人是试图通过忘记过去，来逃避现实？”
“这些个问题，没法一言以蔽之。其实，我也经常忘记一些事情，不记得一些事情。失忆症的另一个影响就是无法设想未来。最近一份发表在美国国家科学院院刊网上的研究报告表明，海马体受损的遗忘症患者，无法想象未来。这是因为当一个正常的人想象未来时，他们会利用其过去的经验，构建一个可能发生的情况。”
“怪不得呢，我的过去，一塌糊涂，一事无成。我是尽可能地通过记忆，重建过去？”
“有这种可能，但也没有那么简单，我们需要进一步收集资料，对你进行诊断和治疗。你记不记得，你有没有受到过重大的伤害，比如撞击，特别是头部，或者精神上的创伤？”
“不记得了。离婚算不算？”
“因人而异吧。不过，你打算离婚吗？或者已经离了？”
“可能吧，也许不会。”
“可能？”
“嗯，好吧，我说不清楚，一切皆有可能。”
人们总是想忘记不愉快的过去，哪怕只是一个想法，并和它一刀两断。
“你为什么说可能要离婚？破灭的爱情，破碎的家庭，会使人痛苦不堪，而对人的身体产生负面的影响，包括记忆。”张医生不依不饶，追根究底地问。他可能认为这些信息对我的病情诊断有所帮助。
“如果一个男人，整天和一个失去理智的泼妇生活在一起，怎么会幸福呢？他没有发疯，送进西山的北京安定医院，就是万幸了吧？”
张医生又是呵呵一笑，接着介绍说：“唉，清官难断家务事。还是说你的失忆症吧。失忆症按成因，主要分为心因性失忆症和解离性失忆症。心因性失忆症有四个特点： 一是患者丧失对过去经验的记忆，失忆由心理原因形成。二是患者所丧失的记忆，有时只限于对某段时间的事情不能记忆，或者只记得旧事而忘记现在的。三是患者所丧失的记忆，有的只限对重要的事情没有记忆，此种情形称为‘情节性失忆症’。四是患者所丧失的记忆，有的是因遭受痛苦打击之后，突然发生，过一段时间之后，也可能又恢复记忆。初步看来，你的情况属于心因性失忆症。”
“不管是什么原因或类型，我希望能恢复记忆。”我再次强调结果，就像我的老板在工作中，每一天对我要求的。
“嗯，当然，你会的。对了，顺便问一下，你为什么以前没有看医生？”
“我不知道，也许是我不认为这是一种病，或者是，我不想回忆起来吧？”
“嗯，明白了。中国人，的确没有看心理医生的习惯，尽管大部分人需要来看我们。老江，你知道吗，走到大马路上，看着完全正常的每四个人，就有一个是精神病？只是或轻或重，不同程度而已。回忆是痛苦的，除了少数幸运的人以外。一个人要是一直记住他遭受过的痛苦的话，是走不长的，就像背负沉重的包袱赶路。当然，痛苦的记忆，你越是想忘记，你却会越是忘不了。但是，从另一方面讲，人生如果没有了回忆，我们还剩下些什么呢？！”
我无语以对。一般来说，人老了，就喜欢回忆过去的事情，我想，我什么都没有，没有过去，没有自己。
“我建议，除了定期到我这里来就诊以外，你最好能走访一些你当年的同学朋友，看看他们能否提出一些信息，去一些你当年学习生活过的地方，这有助于你回忆起来，找回过去。”
“好的，我试试，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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