蓬发大汉呵呵大笑,仰面又灌了几口黄汤下肚。然后他用手胡乱擦得一擦口边的酒水渍痕,笑着说道,
“血龙兄弟,我倒不必跟谁打赌。但我也是很认真地在和你们说话啊。
你看,我的眼睛又不瞎,你们三个每人都身怀一身不容小觑的绝学,也正是符合江湖之中,对于传说当中那些少年高手们的描述。”
这大汉说到这里时,忽然自顾自地摇一摇头,又喝了几口酒,便往回走将过去,后背倚靠着那株矮树,神色苍凉地说道
“但是在这个世界上,却又没有哪一个人,他能够逃脱自己宿命之中所必然遭逢的天然桎梏。
你一旦遇上了你生命中注定无法逃脱的境遇时,你所要做的,就是然勇敢面对,坦然解决。
就是遵循着它的法则而仍还能够坚定不移地,继续走下去。直到将它最终,全程走完为止。”
虎子、血龙听罢默然不语。
对这个离奇的世道人生,他们虽然未必有这蓬发大汉感触那么深。但在有时候,却也忍不住地会突发奇想,感到冥冥之中,一切自有不可知的力量正在主宰着一切,牵引万事万物,操控着全盘。其——
包罗万有,囊括万象。千古一刹,纳芥须弥。天地众生,造化其中。日月星辰,尘埃其里。能小能大,永恒瞬息。为宙为宇,妙无穷极。
要不然,为什么总会有一些超乎预料的事情发生,用一种你从来就不曾设想过的方式,突如其来、不期而至?
“我的一生,注定是在这把刀身上,陪它走完此生了。若非如此,夫复何言?”
蓬发大汉目光闪闪生辉。看着那柄长刀,就像看着宿命中无法绕过去的某段奇缘。
然而他的话却又分明极为低沉,饱含着让人说不出滋味的千万种复杂难言的情绪。
血龙忍不住问道,
“这把刀,它已经是你人生的一部分了吗?”
大汉点头,目光一阵伸缩。直到隔了好半晌,方才缓缓言道,
“应该说,它已经是我剩下的全部的人生啦!”
雪夜一时寂寥,雪地上的几个人谁也没有吭声。
如是约莫人行百十步的时间,蓬发大汉率先打破沉默。他洒然一声大笑刺穿清冷长夜,中间略停顿少顷,随即便又问道,
“你们又出身自何门何派?来此雪域小镇,却又所为何事?”
血龙笑答道,
“我们都是昆仑派的弟子,近日才下山不久,要往东北方向去协助师叔,处理一些本门事物。”
“昆仑派?呵呵,是了。你们都是昆仑派的门下。倘或不然,那才是咄咄可怪之事啦!”
蓬发大汉轰然大笑,笑声隆隆如同雷鸣。他把那硕大巨掌却按定在刀把上面,一字一字地慢慢说道,
“那,你们又知道我是何人,从何处来不?”
虎子拱手说道,
“我们师兄弟几个,方正要就此请教大叔。”
那大汉将巨手往深深遥空之中的东方夜幕一指,呵呵笑道,
“东方,遥远的东方,远得超乎你们的想象。跋涉重山复水,自遥远以远的东方山地而来。”
虎子见状,眉宇不自觉地为之一紧,连忙又问道,
“不知大叔又为何不辞千里迢迢,跋山涉水,自遥远的东方山林赶到此西极之地?”
蓬发大汉手一挥,长刀跃在他凛然生威的眼目之前,但却只是淡淡说道,
“为了昔日的一句承诺,了却一位故人的临终遗愿,也为了让自己,得偿所愿。”
血龙目露敬佩之色,慨然击节道,
“好!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方正是大好男儿本色!”
虎子却平息静气、不动声色地继续追问道,
“在下很好奇,大叔风尘仆仆,从东边而来,却不知又要赶往何处去?”
蓬发大汉挥手之间,长刀入鞘。他重又双手捧起葫芦,畅然豪饮良久,方才一抹嘴,微笑道,
“既来此地,自然是要去你们昆仑派了。”
说罢,他将酒葫芦背在身后,径自掉头转身,迈开大步向前走去!
虎子看着他雄壮的背影,忍不住高声叫道,
“大叔可是复姓高阳?”
蓬发大汉如若未闻,只是放声大笑,很快就融入了前方渺渺雪色。
血龙原本不解大汉为何竟说要去昆仑派,等听到虎子这么一问,才猛然醒悟,脱口惊呼道,
“啊呀,原来你就是那个名叫高阳常胜的少年!”
蓬发大汉依旧只顾大步向前而行,却留下一路豪笑作为应答。
血龙心中着急,放步便追赶上去,大喝道,
“高阳常胜,你且慢走,我有话要跟你说!”
见那大汉犹不停下脚步,血龙当即飞身跃起,拔空数丈。
于一个起落间,他便已生生挡住在那蓬发大汉的正前面,竖掌横眉,严阵以待,说道,
“你既然是那高阳常胜,那我就只好多有得罪,敬请留步了!”
大汉看着他凛然无惧地面对自己,颇为嘉许地点了点头,徐徐说道,
“不错,年纪轻轻,功力已经有如此造诣,倒也不枉出身自昆仑一脉。”
说罢,他方停下兀自向前踏行的步伐,平静问道,
“血龙兄弟挡住我的去路,却待有何见教?”
血龙哼道,
“高阳常胜,你既然要上我昆仑山找事挑衅,我就是昆仑派的弟子,自然要先来向你讨教一下高招!”
蓬发大汉笑摇头道,
“血龙,想必你也多少听说过一些关于我的事迹,所以才知道我的名号。
但我上昆仑山,却单只为找一个人,去做一件事。等做完了那件事之后,我便会立刻自行下山,却与其他人丝毫无干。
你我既然一见投缘,那便更无交手的必要。你又何须如临大敌,非要与我兵戈相见呢?”
“你说的这些我当然全部知道。”
血龙虽情绪激动,但却昂然无惧,也笑着说道,
“可是你却不知道,你要上山去找的那个人,却偏偏正好就是我血龙的授业恩师。
常言说得好,‘师父有其事,弟子务其劳;师父有所虑,弟子分其忧。’
高阳大叔,现在,你倒再来说一说,看我究竟又有没有与你兵戈相见、放手一搏的必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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