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母亲

      今天晚上回家，一进门，母亲就指着沙发跟我说：“你看，我把那个破了的薄床垫改成沙发垫了。” 我仔细看了一下，母亲保留了床垫原来的包边，然后从破损处剪开，裁剪成合适的尺寸，重新用布包了另外的一边。别说，放在沙发上倒是很有点相得益彰的样子。我赶紧夸她：“你太厉害了。”八十岁的老母亲倒是谦虚了起来：“这有啥厉害的，很简单。”我笑着抱怨：“人家都说巧娘拙闺女，怪不得我啥都不会，原来是因为你太巧了。”

（一）幸福童年――调皮聪慧

      上世纪三十年代，母亲出生在一个富裕的农家。作为家里的幺女，她得到了来自父母兄姐的宠爱。

小时候的母亲是个调皮的孩子。母亲的腿上有一块疤，母亲说是家里的狗跟她抢馒头被咬的；母亲的背有点驼，母亲说那是她小时候爬树掉下来摔的。二舅妈给已经十六七岁的母亲做新衣，姥爷说：“甭给她做，十六七了还啥都不会做。”母亲就会理直气壮地顶回去：“你都五十多了还啥都不会呢。”一句话就把姥爷舅妈都说笑了。

小时候的母亲也是个聪明的孩子。听母亲说，姥爷作为一家之长，很是威严。孩子们对他都有一份畏惧，母亲却除外。那时候母亲村里有戏班子，姥爷总爱带母亲去听戏。一来二去，母亲就学会了，于是十三四岁的母亲也成了戏班子的一员，跟着戏班到临近的几个村子到处巡演。如今我们兄妹三人唱歌都是会跑调的，无人继承母亲的天赋实为一大憾事。

（二）顺遂青年――灵巧平和

母亲长大后，姥姥姥爷去东北三舅妈家帮忙照看孩子。姥爷临走念叨最多的就是十八九岁的母亲什么活计都不会做。

但是母亲用一件事安了姥爷的心。从来没有学过裁剪的母亲自己看书学了裁剪，第一件衣服就是给姥爷做的。“你姥爷穿上我做的衣服，你舅妈周围邻居都对他说‘你还说你家小女儿啥都不会，你看看做的衣服多好。’”母亲说这话时，微眯着双眼，下午的阳光透过窗户照在母亲的脸上，有一份恬淡的幸福。

后来母亲考入了卫校。从小受宠的母亲没有恃宠而骄，而是养成了平和淡然不争不抢的性子。母亲说在学校不管领什么东西她一般都是最后的，等别人都领了她才去，母亲的理论是“反正都是一样的东西，抢啥呢。”

有一次母亲的学校去了一个算命的先生，正赶上学校给学生分发饭盒，母亲站在人后等别人先拿，那算命先生对无意算命的母亲说 ：“你这人是有大造化的人，二十岁以后是能居于人上的。”

（三）坎坷中年――坚强明理

  只是这个算命先生算得实在不太准。二十多岁已经在医院上班的母亲赶上了“四清”运动，因家庭成分问题被遣返回乡，此后便是二十年的农村务农生活。后来母亲常说：“命运是算不出来的，是靠自己过出来的。”

面对命运的捉弄，母亲选择了坚强。

自小没有受过苦的母亲回村后，农活也是从不落于人后的。

我记得有一年农忙时，有一天天都黑透了母亲还没有回家。那时候我大约是八岁，我决定学着做饭炒菜。我手忙脚乱地既要照看火又要照看锅，结果锅里的油着火了。我吓得放声大哭，好在那火并没有着多久。母亲回家时，看到的就是我脸上泪水冲刷了烟灰，一道道一条条的小花猫形象。那时候父亲在外工作，家里地里都是她一个人忙。即便如此，她也从来没有让我们兄妹请假帮过她。

虽然父亲不在家，我们却很少会受到欺负。母亲在村里威望很高，不仅仅是因为母亲会做衣服会接生，还因为母亲虽然有点强势却又十分明理。母亲的信条是：我讲理，但不能受欺负。 

我上二年级的时候，因为不小心把后桌老师妹妹的铅笔盒搡到地上摔坏了，那时候用的是那种装针药的纸质的盒子，那时候乡村的老师多是自己村里的民办老师。老师罚我替她妹妹做值日。这样我每周就要做两次值日，可能两周之后吧，母亲就发现了，很是生气地对我说：“她让你怎样你就怎样啊，赔她个盒子就行了还要受什么罚，不准替了，她要问你让她来找我。”那是母亲替我撑腰，我却吓得唯唯诺诺。

我刚结婚那几年，因为孩子小又买房子，日子过得很是拮据。有时候在孝敬公婆问题上我会抱怨丈夫家兄弟。母亲就会对我说：“这事你可攀不得，孝敬是自己的事，人家一个儿子的不就一个人孝敬？我不管别人，你要敢不孝敬老人我可不依。”

母亲常对我说：“你一定要讲理，好好待人家父母，但是不能让他欺负，只要你有理，他要欺负你，你回来跟我说，我给你做主。” 她总是会说：“不要斤斤计较吃亏赚便宜，能吃多大亏呢？吃亏是福。”

（四）舒心老年――乐享天伦

后来母亲相继看大了外孙孙女，再后来母亲的外孙孙女都上了不错的大学有了不错的工作。有了闲暇的母亲又一次展示了她的聪慧灵巧。太极拳、太极剑、扇子舞、回力球等，哪一个她都能学得会也都能学得好。

母亲自己会识五线谱。每听到好听的歌，母亲总会让我们从网上搜出简谱打印出来，到现在已经订了两大本了。没事的时候就自己唱，有时候也会和老伙计一起唱。

母亲如今的日子过得很是舒心。家风使然，我们兄妹跟父母相处都相当和睦。身体健康生活悠闲的母亲又多了一个乐趣，就是跟父亲斗嘴。

我们兄妹一般每周末都要回父母家聚餐的。吃完饭有时候剩下的饭菜我们就带走，因为怕父母老吃剩饭。这时候父亲就老爱说：“这个你们带走，这个也带走，你娘又不爱吃，就我自己吃不了。”这时候母亲就习惯性地反驳父亲：“你不吃就不吃吧，还加上个他娘不爱吃，我啥时候不爱吃了。”我知道母亲不是心疼我们拿走，她就是喜欢跟父亲斗嘴。我常常对父亲开玩笑说：“你又说不过我娘，干脆就别说，啥事都听我娘的。”父亲就会说一句：“你娘无理取闹。”然后我就看着母亲在一边笑得开心。

      也许是母亲的言传身教，也许是母亲的耳濡目染，我们兄妹的孩子们都孝敬而又知理。在北京工作的侄女外甥每次出差或者回家都会给母亲带点礼物。我女儿上大学，即便不给我打电话也会记得隔个十天半月给她姥姥打个电话的。

去年母亲八十大寿，侄女跟外甥专程回家。侄女给母亲买了耳环，外甥给母亲买了戒指。母亲捧着礼物给我看：“你看看，我享上我孙子孙女的福了。”母亲幸福满足的样子感动了我。

感谢母亲，让我在一个充满爱的家庭中长大；感谢母亲，让我们在她的言行举止中学会做人；感谢母亲，让我们的孩子受益于良好的家风并得以传承。

看着如今八十多岁依然精神矍铄聪明好学的母亲，我知道，我们的幸福是母亲幸福的支撑，为了母亲这舒心的日子，我们也一定要好好的，好好做人，好好生活。

如果当我老去，也能如母亲如今这般，我也就知足了。

祝福母亲！愿母亲健康长寿，开心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