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小新勾头看看编织袋里的黑物儿,又仰脸笑着浮想到荒山野林里一些野蜂巢的形状,他惊喜地发现,两者之间还真有些相似的地方。正暗自心里乐着,被父亲叫住了:"心儿,伸伸手…帮爹抬一下煤炉到屋外去。"
秦小新一愣,不解地问:"爹,这妒子在屋里放得好好的,又抬出去干啥?"
秦满金轻笑笑,说:"这孩子…妳不懂。我要准备隆煤火。一会儿,燃火燎灶的…肯定会乌烟瘴气,在屋里弄得跟牛家院儿似的…脏而巴唧又闻呛不离,那怎能行?糟蹋房间,污染住处…成何体统。待我在屋外引着了煤球,烟气稀少了,再抬进屋来,使用也方便,又可取暖,一工几得…那时就一切纳入正规了。哈哈!"
秦小新不敢再犹豫,伸手托抓了妒子上盘的铁边沿儿,凹腰儿咬牙挤着眼儿,颤颤巍巍一步一趋地配合着父亲,勉强把铁炉子挪移到屋外,放好,呼哧呼哧地直喘粗气又翻动着白眼。
秦满金看了,说:"孩儿乖,还是力码儿小,吃不住烫儿…就这点儿小活,竟累成诺样儿…以后可得好好加紧锻炼呀!"
秦小新冇事拉叉地站在一边儿,悄悄地揉搓着手心,不好意思接父亲的腔儿。
秦满金从屋里找了些破报纸出来,逐一撕成条条儿,放在炉盘上,拍拍手,准备从胸前内衣袋里掏火柴,只一探,惊呼道:"…妳看爹这记性…只顾一直忙活哩,却把这事儿给忘得一干二净啦!嘿嘿。"
秦小问就问:"爹,您忘了啥事儿?"
秦满金从棉袄内袋里掏出一个牛皮纸包着的扁长东西,状似破鞋底子,递到秦小新手中说:"妳揭开看看就知道了…赶紧吃下,贴着爹的身子还温乎乎的呢!"
秦小新双手接了,打开包装纸,一看,竟是一块又黄又白的白面烧饼,黄的灿烂,白的洁白,秦小新用鼻子嗅了,香味扑鼻而来,食欲大振。急想咬一口尝尝新鲜,刚到唇边,又停下了。他的脑海又浮现出往日楚大风暗暗送他馒头的情景,他不由地想到,若楚大风在身边该多么呀…这种食物对她楚大风来说有可能她也不曾见过更不曾吃过…若她来龙泉公社就可以一块分享而食之啊!
一旁站立的父亲看了看,不知儿子握着烧饼又为什么只呆立着而不肯下口,便催促着:"心儿,赶紧吃呀!任何食物都是用来吃的,而不是拿来看的…若光看看就能饱了肚子,那世上人就不用再费气巴力去想门制造吃的啦!"
秦小新由想象楚大风的氛围中被拉回到现实里来,他笑了一下,本能地举着烧饼擎到父亲的脸儿前,说:"爹,妳先尝尝!"
秦满金摆摆手,说道:"小孩子正常身体哩得需要充足的给养…我不饿的!妳赶紧吃吧…别让来让去的…把原汁香味儿都弄散了!"
秦小新忽然冒一句:"那我把它带回家…让俺妈也尝尝!"
秦满金一愣,苦笑了一下,嗔道:"真是傻孩子!有心孝顺老哩就行了…山道弯弯路途遥远…送来送去也不现实,再说咱们刚来…对头儿满共还不到一天,就想着往回跑,则显恁地冇出息…净在路上赶趟趟儿…消磨时间,有意思么?没意思。你安心学习安心吃饭就好了。俗话儿说,吃跑了不想家么…嗬嗬!"
秦小新咂舌咬了一口,嘎嘣脆儿,仰脸儿赞道:"哈!爹呀,焦香…真好吃!"说着,又咬了一大口咀嚼着,狼吞虎咽,甚是性急。忽儿卡在喉咙处,伸着细长脖子咳咳着,噎在那里下不去。
秦满金轻捶他的背说:"慢慢吃…莫紧贼儿,这是中原名吃,牛舌头火烧儿,耐嚼得很…吃一个下肚,能顶大半天不再饿!"
秦小新憋了两眼泪,在父亲的震荡下,悠悠地咽下肚去。揉着眼圈儿,深深地吸了口气,又长长地呼出来,看看手里的烧饼,特感兴奋,深觉中国人就是有特色,弄个啥都别致,连过个平平凡凡的日子,把平常所用的物什都比拟的那么贴切,如煤球叫蜂窝煤,这火烧儿吧又叫成牛舌头…还真有些牛舌头的形态哩!那要是叫大肚煤炉还不叫成罗汉肚?一问父亲,父亲果然说那就是叫罗汉煤炉…真是奇了绝了!…秦小新想得开心,于是就开始细嚼慢咽着,品味着,咸香酥脆有滋有味,也吃得欢心异常。
秦满金看着儿子吃得津津有味,特感到心满意足。回头开始划火柴要点火,又发现缺了一些引火的碎柴禾,就转身走到小院外的柳树底下,拣了些掉落的小棍儿小棒儿,有两大把那么多,攒在一块儿,掬着搓了回来。
这些枯枝棒棒儿,都是风吹日晒早己干透了的,很好引燃。秦满金划火柴把报纸点着,又用报纸的火焰引燃着干柴棒,不一会儿,哔哩啪啦,浓烟翻腾,进而是火焰滔天。
秦满金拿火钳夹了一块蜂窝煤,上下顺直,端端地放在汹汹燃烧的火头儿上,那火势就被压下去了许多。一会儿,卟腾一声,煤球落了一下。秦满金又伸头迷斜着眼睛向炉子肚里望了望,又趔趄着身子,拿火钳打摸着把那煤球拔了拔,待煤球的一端平面放端正为止。
又过了一会儿,炉子里己不在有明显的黑烟冒出了,秦满金就趁机招呼儿子帮他再架一下煤炉。秦小新正好把诺大的牛舌头火烧儿嚼吃了一半,捺捺肚子,实在吃不下去了,还有手掌那么大一块,就交给了父亲。秦满金赶忙又用牛皮纸裹了包严实,进屋放在桌子上,再用几个书本压着,又走出屋门时,自言自语地说:"火烧儿水份含量少,绰风儿就干,干喽鲜香味就跑了…千万不能放干皮的。这留着下一回妳饿了再接着吃它。"
父子俩齐心协力,把煤炉又架进屋里。秦满金取出新买的小铝锅,刷洗了一遍,泼出门外,看看白铝锅底并无杂质遗留,便放了心;又倒进两碗多清水,放进两小把米,把锅盖子一扣,端锅放炉火上,与儿子都坐在床沿,单等米粥熬成。
不久,米香味伴着浓浓的白气弥漫在小屋内,直逼人的嗅觉。父子各盛了一碗稀米粥,夹三二根咸芥菜丝儿放入碗边处,美美地吃了,封火洗刷,经手的事儿都忙完,分头各自向所在的班级走去…开始了正常的教学与学习的规范生活模式。
如此平凡的日常生活,每天都千篇一律,都琐碎繁杂,但生于红尘中的人们还必得耐着性子一件件的去做,去应对,反反复复,不厌其烦。朝看水东流,暮天日西坠,周而复始,明日几何?
好不容易,熬到了周未,放学后回小屋的秦小新,忽然大着胆子鼓足勇气对父亲说:"爹,这一过星期天,咱们也该回紫云山老家去看看了吧!"
<未完…待续>
21年1月3o午后于苏州玉出昆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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