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每次去接儿子放学，他总要等着邻座那个长头发的姑娘一起下课，直到两个人互说再见之后，才高高兴兴的回家。
儿子似乎很喜欢那个女孩儿，每一次讲到她的种种琐事时，都可以看到他眼睛发亮，开心到藏不住笑容的样子。
有一次，回家的路上，儿子皱着眉头，闭口不言。
儿子说女孩儿感冒了，并且上课的时候老咳嗽。
我问，是不是她的咳嗽声让你觉得不舒服。
他说，不是，她咳得好辛苦哦，我好想替她咳！
回到家里，儿子拿着女孩写过字的纸给我看，“爸爸，你看她写字好小哦，我知道为什么她写的字那么小，我写的这么大，因为她的手好小，小到我可以把它整个包起来哦！”
瞬间，觉得心里好酸楚，我一个粗鲁的汉子竟然用大人那么自私的想法去污蔑一个孩子那么善良的心意。
02
二年级的时候女孩家移民到了加拿大，本以为儿子会比较伤心，没想到他的反应却出乎意料的平淡。
不过每次放学，他总是最后一个从学校出来，回家的时候也总会不时的回头张望。我一直以为他早已经忘了邻座的女孩儿，后来才知道他每次放学总是会不自觉的等所有人都走了，他才一个人悻悻的出来。
寒假前一个冬阳温润的黄昏，放学的孩子从巴士上下来时神情和姿态都有点奇怪。他满脸通红、眼睛发亮，右手的食指和拇指好像捏着什么无形的东西，快步地跑向在门口等候的爸爸。
“爸爸，她的头发耶！”孩子一走近便把右手朝爸爸的脸靠近，说，“你看，是她的头发耶！”
这时我才清楚地看到孩子两指之间捏着的是三两条长长的发丝。
“我们大扫除，椅子都要翻上来……我看到木头缝里有头发……”孩子讲得既兴奋又急促，“一定是她以前夹到的，你说是不是？”
“你……要留下来做纪念吗？”我问。
孩子忽然安静下来，然后用力地、不断地摇着头，但我看到他的眼睛慢慢冒出不知忍了多久的眼泪。
他用力地抱着我的腰，把脸贴在我的胸口上，忘情地嚎啕大哭起来，而手指却依然紧捏着那几条正映着夕阳的余光在微风里轻轻飘动的发丝。
03
后来，在收拾书柜的时候，偶然翻到了儿子二年级语文课本里夹着的日记本，在日记本的倒数第二页用歪歪扭扭的字体写着“她的头发”四个字，本子的夹缝处有几根层次不齐的长发静静的躺在那里。
有时候自己坐在书房里回味起来，会被儿子的这种情愫打动，只是隐约之间感受到了一种热，一种不掺和任何杂质、没有任何计较却又极度平淡的关注和付出。
其实这种热，我们都有过。
我突然想起来三年级的时候，为了引起前排小女孩的注意，经常会从后面拽她扎的很整齐的马尾，会说很多难听的话，会数落她。
初中的时候也会顺手撤下女孩系在脖子后面的文胸带子，在一阵丧心病狂的讨骂声中，得到了眼波中一汪谆谆深情的欢喜。
后来我们总是相约着一起下课，一起吃饭，一起道别。但是人生的轨迹终归不同，却只能在无力改变的离别中嚎啕大哭。
之后在没听儿子提起过邻桌的小姑娘和加在木头缝里的长发，他也许像我一样知道这是一场骗局，被骗走了人生中情感最饱满的热情。
终归他也会理解，这种彩彻区明的热会是人生中最难得的回忆，因为它代表着春水初长，春潮初生，春风十里。
更重要的是，他一生中只会遇见一个这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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