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始害怕起来,书本已经不再吸引我了,更可怕的是,高三的阴雨绵绵的心理卷土重来。三年了,面临长期的复习,心脏依然不堪一击。
计算着谁爱得更多,回想所有丢脸的事,沉溺天花乱坠的幻想,幻想中的我,神秘、风趣、无所不知无所不能。近来才发现,幻想,是我唯一从童年到成人坚持不懈的兴趣。给我带来短暂的麻痹,和麻醉失去后强烈的痛感。童年荡在秋千上,眼看着风吹鼓的裤脚,一点一点变成天仙的衣裙,想象自己落地的瞬间,轻盈潇洒,代表上天来消什么灾。如此清澈的关于童年幻想的开始。
上初中还是爱在院子里荡秋千,在空中悬停的瞬间,有风,超脱地面的高度,是幻想可以涯肆无边的场所。还有自行车,风扬起头发,踏板的节奏和脑波间有着妙不可言的默契。在看起来天真烂漫的童年,甚至幻想不属于小孩的梦。譬如新新的哥,俯在我头上帮我擦掉我画的画,他擦掉,从我头上吹掉橡皮屑,随意画了几笔,说“轻点嘛,画得轻点。”外面是七月,日午,大渡河的水声拖得很长。
尽管我们都说“小孩子不懂什么的。”连我自己也说“那真是纯真年代。”不,我们都被电视和苍老的人写下的书误导了。就在那天下午,蝉鸣被关在门外的下午,我脸红了,我不敢看帮我擦掉线条的那人的手。记忆的初感在漫长的时间中被梦、被执拗、被一些教你怎么做人的口吻篡改。但记忆是实体的,有时候搬出你的脑子,挂在树上成叶子、掉进你喝水的杯子,当你察觉到时,一切,像水一样流淌开了。
不需要人教我,我不需要人提醒我那是什么。我知道自己脸红了,我知道自己为什么不敢瞪大眼睛看他,而我是可以的,我知道自己有一双可以随意使用的,天真无邪的眼睛。
尽管我和他刚认识,他只是进这间屋子扫地。在他眼里,我不过是个黝黑、细长的小学生。可我一下就喜欢上了,他在我头发上呼出的味道,细长的手指和疙瘩似的指节。他很会画,我忘了他画了什么,好像是花,就描了两三下,就成了花形。然后他转过身继续扫地,再没跟我说什么。屋里一角很暗,他扫地,瘦瘦的肩膀像海浪那样耸动着。我看着他的背影,他有一头藏人的鬈发,很温顺地贴在双鬓,像牦牛一样黑,看上去很柔软。我很想伸手摸一摸他的头发。
那种渴望一直记到现在。我现在依然为没有摸到他的头发而遗憾,真笨啊,那时候小,摸一摸又不会怎样。可又怎么会去摸呢,从那一刻起,从诞生这个想法的开始,就已经不是小孩了。
因为不敢抬头看,我不知道他的模样。他是唯一一个以背影,在我脑海留下深深划痕的人。我想知道他是谁,叫什么名字,做什么工作,有几个孩子。但当时没弄清楚他到底是新新的什么哥,这种想法也带点邪念,于是也就无从问起了。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