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帆齐微课
我的大舅辛苦劳累一辈子,去世的前一天,还刨了一亩多玉米地,你说,九十多岁的老人了,能经得起这么劳累么?
我的大舅也是苦了一辈子,但是,他不觉得苦,要说苦,解放前才是受苦了,解放了翻身了高兴得不得了,哪里苦呢?
要说大舅最为高兴的,还是刚刚解放,大字不识一箩筐的他,当上了农协会会长!
小时候,过年过节,一到他家常听他讲故事,受苦的故事他不讲,只讲在农协会的故事!
大舅他确实是个有故事的人,他在农协会虽然说一不二,但从不害人!他常说一句话:“害人之心不可有!”他直到老年才知道:“防人之心不可无!”
这后面一句话,也是我上了大学后,大舅在我家喝得酩酊大醉,与我抵足而眠,唠嗑一个大通宵,对他在当农协会会长作了一个大总结。
他说:“人啊,哪怕一个小小的村子,人也不多,也分五颜六色,各色人等,各种各样的人了比鬼还难缠!
就说说刚刚解放斗地主,我是在那个地主家当过长工,也是受过苦,但是,那个时候我已经沒得选择了,我一个孤儿,能去哪?地无一平,房无一瓦,只有去地主家当童工,后来又当长工,那个日子苦是苦,就是荒年荒月,更苦,地主也好不到哪里去!
但是,后来变天了,穷人翻身作主人,我因为根红苗正,被选中当农协会会长,我一个粗人,大字不识一个,嘴巴子又不能说会道,老是得罪人,竟然还闹了一个大笑话!
怎么啦?我在批斗会上,不会表现,也耍不了狠,本来该动手了,我却跑到一边去了。
为什么?那个地主,正是我在他家做过十来年苦工,也实在是苦,但是,那个地主从来没有虐待过我,我和他也不是亲戚,他虽然对其他人使过坏,对我又不坏,斗他的时候,别人狠命地打,脱下草鞋抽人家的脸,甚至让人家“坐飞机”吊着打!
而我呢,始终下不了手,我呢,又是农协会的会长,总要带个头,也该表现出来愤怒的样子,可是,无论如何,我就是下不了手,看到他企求我动手的样子,我更是如此!
后来,再后来批斗他的时候,我只有装了,但是,也要装得像啊!
装得不像,会露马脚的,有一次批斗就是。
那还是在刚刚解放的两个月以后了,那已经是冬天了,天气冷不说,人们批斗的热情不减,还又增加了从别处传来的斗地主的方法,那不仅仅只是“坐土飞机”那样子了,新样子层出不穷,已经发展到了无所不用其极的地步!
又是轮到我了,我却不知道怎么办?不是当哑巴,就是装傻充愣,还有就是干脆不去斗!
实在挨不住了,我有我的办法应付,就是提前跟那个地主偷偷说好,打的时候,哪怕打得轻,他也要叫出很大的声音,还要装作很痛苦的样子!
可是如此简单的办法,终究是露了馅,让农协会副会长手下的人看出来了,并且当面让我下不了台,紧跟着第二天,就解除了我农协会会长的工作,让我靠边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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