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比孔河的隐喻，自由与富强，民主与专制的较量

    卢比孔河是意大利北部的一条河流，在历史上之有名，是因为凯撒当年曾在这里投鞭过河，从而开启了罗马共和国最后的灭亡之旅，后来，人们常用凯撒越过卢比孔河，来形容破釜沉舟，下定决心决战到底。

卢比孔河的隐喻，自由与富强，民主与专制的较量

    2000年了，卢比孔河依然静静流淌，凯撒和他后面那个凯撒，安东尼奥以及克里奥佩特拉依然在历史的长河中留下各种传说，然而，凯撒越过卢比孔河究竟意味着什么？400多年历史的罗马共和国的传统如何中断，民主共和的政体，如何让位于专制政体，罗马角斗场里，如今人们除了想象方面角斗士们的嘶吼之外，还是否记得两千年前奥维里（羊圈）旁投选票的公民，是否知道曾经民主在这里有着实质的含义而非独裁者们虚饰的遮羞布？荣耀，鲜血，在古罗马人的心目中又有什么样的地位？有谁还记得加图，那个个人比名声还强的伟人（西塞罗语）？

    英国作家汤姆·霍兰的书《卢比孔河——罗马共和国的衰亡》，就是这样一本杰作，用不到30万字的篇幅，描述了罗马共和国最后的大半个世纪，正如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罗马的衰亡，也是从马略到苏拉，从庞培到凯撒，从克拉苏到西塞罗，从屋大维到安东尼奥的一次又一次争斗中，一次次又一次突破共和的底线，军队、强权一次又一次践踏民主的过程中，共和国逐渐死去，以至于屋大维最终摆出共和的外衣恢复共和时，罗马人已经快要不知道如何恢复传统了。对，就是这样一个过程，一个世界之巅的强国，一个崇尚简朴喜爱侵略的民族，是如何在实质的政体上靠拢于被他们所打败的东方国家这样一个令人唏嘘的过程。

    罗马的共和国，本来也是脱胎于专制政体的，公元前509年，罗马的国王塔昆被驱逐，从此自由的共和国建立了起来。（虽然之前有一个罗慕路斯建立了罗马，然而，实际上终结罗马共和国的屋大维，曾经也有人建议他改名罗慕路斯，只是他认为第一个罗慕路斯杀弟夺权不太吉利才弃用这个名字。无论怎么说吧，罗马的命运里，罗慕路斯的名字仿佛有种轮回的宿命之感）

    在国王的政权被驱逐之后，罗马共和国设计了精巧的制度:执政官两人统治，任期一年，互相监督，由选举产生，另外还有保民官，司法官，市政官等，都是选举产生的。此外，还有元老院300人，都是些公认善良有智慧的人，最重要的是，罗马人用公民权定义自己，自由成为衡量公民的标准和与生俱来的权利。公民最看重别人的赞美，即便是最老练奸诈的政客，也不愿意在公众面前坏了名声。当然，罗马人的公民权也不必过于美化，因为这只是非常狭隘有限的公民资格，那些罗马以外的意大利城邦的人的权利就很有限，更不要说那些远离意大利本土的亚洲行省被征服者，或者那些北部的高卢人了，那些人是谈不上公民权的。

    转折在罗马的对外关系中埋下了伏笔，土耳其北部的本都国王米特拉达特斯，起兵反抗罗马，所有有野心的罗马将军们对这样立战功的机会跃跃欲试，其中就有马略和苏拉。

卢比孔河的隐喻，自由与富强，民主与专制的较量

    苏拉是马略的老部下，马略则是已经成功当选执政官六次的老将军，急于通过战功再赢得一次选举，而年轻的苏拉赢得了执政官，同时也迫切需要并得到了东方战场的指挥权。在这场争斗中，老练的马略靠着与卢福斯的合作，挤掉了苏拉对米特拉达特斯战争的指挥权。当马略的人去交接军团指挥权时，没有人想过意外，因为在共和国的历史上，军队是共和国的战争工具，而不是指挥官的私人武装，所有将军都宣誓效忠共和国。但是，就在公元前88年的这一天，苏拉反抗了，带着罗马的军队进攻罗马，还声称自己是拯救共和国。苏拉就此夺权，并进行了大规模的报复。潘多拉的魔盒就此打开，从此，任何有野心的公民都可以利用军队来得到想要的胜利。此后，苏拉迅速在东方战场获得胜利，但是苏拉不在罗马的三年里，马略派卷土重来，在罗马重新夺权并缺席审判苏拉死刑。征服东方后苏拉带着军队回到罗马，这个受到维纳斯眷顾的战神没有悬念地取得了胜利，罗马又一次陷入血腥的清洗之中，更重要的是，苏拉得到了独裁官的职位，超出执政官，过去，独裁官只在艰苦岁月短暂存在过，但借助于此，苏拉用久远的职务设计给自己的权力合法化设计了，并且苏拉拒绝接受期限。不过，苏拉总是令人惊讶的，不过一年的样子，苏拉放弃了至高无上的权力，他辞职了，并且在病榻上安然死去。或许，苏拉也不是无所畏惧的，他毕竟是罗马共和体制下成长起来的，他在破坏体制的同时又总是力图给自己粉饰成合法的样子，他的一切借口都是拯救共和国。

    无论如何，苏拉开了先河，自此以后，每个有野心的人都想:苏拉可以，为什么我不可以？并且，苏拉不敢做的事情，没有突破的底线，后来者一点点突破，最终毁灭共和体制。

    苏拉之后，是他的年轻的将领庞培，以及更加年轻的凯撒将军，他们建立军功都非常之早之盛，为罗马开疆拓土，庞培消灭了米特拉达特斯，消灭了骚扰罗马多年的海盗，赢得了三次凯旋式。凯撒更厉害，带领军团一直打到之前从未涉足的英格兰，荡平了高卢，赢得了四次凯旋式。这些战功赫赫的将军，联合起来在罗马实现了三巨头执政，还有一个是臭名昭著的政客克拉苏。

卢比孔河的隐喻，自由与富强，民主与专制的较量

      然而这时候，共和制的维护者仍然非常顽强，其代表人物是雄辩的政客西塞罗和品德极其高尚的加图。他们和其他出于各种目的的元老们一起，合纵连横，不断左右罗马的政坛。三巨头终于联合起来攫取了权力，专制开始前所未有地被合法化了，然而他们之间很快又吵翻了。这当中，还有一个人物也非常重要，那就是保民官克洛狄乌斯，他煽动暴民（平民）并控制了街道，从此，罗马的城市，外受军队威胁，内受暴民威胁，共和岌岌可危，这为公民愿意为了安全而倒向独裁统治埋下了另一支伏笔。

卢比孔河的隐喻，自由与富强，民主与专制的较量

    三巨头中的克拉苏死在了东方，剩下的庞培和凯撒开始了新一轮争夺，正好，庞培的妻子，也就是凯撒的女儿死了，两人之间少了缓和剂，矛盾公开化了。庞培利用元老院的选举试图剥夺凯撒的兵权，他自信地说自己跺一跺脚就能召开千军万马。结果，凯撒不愿束手就擒，带兵打了回来，这就是著名的公元前49年凯撒越过卢比孔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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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或许，在战场上永远是年轻的胜过年长的，尽管庞培是有名的将军，仍然在凯撒的闪电战中节节败退，并带着大半个元老院退出了罗马，一直逃向东方，跟随他逃亡的，还包括了西塞罗和加图，他们都不愿服从用武力攫取权力的凯撒。但是，庞培一败涂地，最后死在了向埃及托勒密国王的求援中，死在了亚历山大里亚港外的船上。凯撒一路追来，荡平了庞培的军队，并在埃及迷上了著名的克里奥佩特拉女王，她也是杀害了庞培的托勒密国王的亲姐姐。在东方战场上，加图以血腥的方式自杀，并最后一次以自己的鲜血树立了赫赫声名，给了屈从凯撒的西塞罗等贵族一个耳光也是警醒，激励他们与凯撒这样的军事强人斗争。

    凯撒的战功无可争议，最令罗马元老们担心的，是他越来越迷恋克里奥佩特拉和她所代表的东方帝制，在享受了神一般的地位之后，他怎么会愿意接受共和的制约。他被奉为神圣的尤里乌斯，人们都在担心他将为自己带上皇冠。于是，在凯撒回到罗马后，公元前44年，他在庞培像下遇刺身亡，倒在了老对手的阴影下，凶手中多是他的朋友，甚至包括他的可疑的私生子布鲁图。

      然而，凯撒虽然死了，共和制早已千疮百孔，用武力获取政权已经习以为常，西塞罗等政客的反抗不过是螳臂当车。

    在凯撒死后，继承者中，有他的老部下安东尼奥，还有他年轻的甥孙屋大维，他还不到18岁，按凯撒的遗嘱成为养子和继承人。屋大维从此有了一个新的名字:尤里乌斯·凯撒·屋大维。新一轮的争夺开始了，新凯撒和老凯撒一样厉害，并且在元老院通过对西塞罗的追捧得到了支持，最终清洗掉了一切反对的元老，其中包括西塞罗。而安东尼奥则到了东方，收罗了克里奥佩特拉并且又生下了双胞胎，很可疑地更加倾向于帝制。战争无可避免，安东尼奥可耻地输了，和克里奥佩特拉都自杀了。

卢比孔河的隐喻，自由与富强，民主与专制的较量

      消除了所有的对手之后，年仅35岁的新凯撒的面前再也没有障碍，没有反对者，虽然他一生善于演戏，他宣布结束内战，宣布交还权力，然而这时元老院已经开始抗议没有凯撒的罗马了，他恢复了共和制，然而这时的共和制早已经不是原来的共和制，凯撒成为了神圣的奥古斯都·凯撒（是的，就是以他的名字命名的八月，那是他封顶的月份），他成了罗马第一位元首，虽然他没有除了法律许可的之外的其他职务，但是他统治了罗马超过40年，直到在病床上寿终正寝，仍然受到爱戴，这个共和国的终结者，成为了罗马最受敬仰的人，罗马人失去了自由，却换来了世界征服者的荣耀，没有人抱怨，或者说，如加图，西塞罗这样的共和制的坚定维护者的逝去，罗马在半个多世纪的动荡中，过渡到了一个新的时代。

    是的，在凯撒的时代，帝制没什么不好的，甚至比共和时代更加和平富足，然而，之后呢，失去了共和的罗马，甚至世界，直到千年之后才从帝制的泥淖中腾出身来，这样的体制的演进，早在千年前就已经流过了无数的鲜血了。

      在罗马人的传统上，对于取得极大成就的个人总是非常警惕的，原来我不理解，征服了富庶的埃及的凯撒，征服了高卢的凯撒，为何会死在元老院这些自己的同胞手中，更不用说苏拉，安东尼奥这些军事强人，为何在国内总是得不到支持，从这本书来看，除了政敌的斗争之外，政体之争，合法性之争也是重要原因之一，只有是为了这些原则性的较量，品德高尚如加图，才会宁死不屈，佼佼口舌之西塞罗，才会死后还被钉舌，而关于程序的合法性问题，直到两千年后的世界，仍然是一个徘徊与较量的话题，而这些，在公元前的罗马，就已经较量过很多次了，而且这样的血脉，一直流传下来了。或许这就是我读了这本书最大的感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