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双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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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前些天因为结婚，便提前回家了一趟。

经过一路的颠簸，到达故乡的时候是早上。先前并没有特意地告诉家人，但远远地便看见父亲双手抱着侄女站在寒风中迎接我。

男友将车转弯后停靠在路边，我一回头就发现父亲站在车窗边。

他替我拉开车门，我叫了一声“爸”。

放下手上的行囊，父亲便端来一盆炭火。他让我坐在火盆边烤火取暖，向我讲述着家长里短。我的目光，突然就停留在父亲的双手上。

“你的手怎么成这样了？”我说。

“都裂了。”父亲笑着说道，有些不好意思地合拢起双手。

“我先前从香港给你买的治裂口的药膏，你有没有擦过？”我问。

“都不管用。”父亲说。

“你要坚持擦才行，涂抹后用塑料袋包扎起来效果会更好。”我说。

那该是怎样的一双手啊？我都不知道该如何去形容那双手。粗糙的裂痕，像一道道沟壑。

白色的胶布，也已经成了破旧的黑色胶布。

02

后来我在父母房间打扫卫生的时候，在桌子上看到了那支药膏。

瓶口被掀开了，但并没有扣上去。

当时去香港参展，便去屈臣氏买回来一支。因为一到冬天，母亲的手脚也爱裂开。到年底的时候便带了回来，反复叮嘱他们使用。

记得买的时候还挺贵的，一转眼都过去几年了。

中午吃饭，父亲一个劲儿地给我夹菜。

“我给你买的药膏你都不坚持擦，还怪它不起作用。你们用完了也不盖起来，这样的话会失效的。”吃饭的时候，我对父亲嗔怒道。

“我以前擦过，感觉还可以的”。母亲说。

“是啊，这种药要坚持擦才有效。”我说。

然后，父亲沉默了。

03

我的父亲快六十了，干了一辈子的木匠。

印象中，父亲的双手是白皙有肉感的。而我的双手很难看，一到冬天就会生冻疮。

“你看我的双手从来不冻，多白啊。”记得晚上洗脸的时候，他就会让我把手伸进滚烫的热水中。他说可以治疗冻疮，说自己还很年轻。

每到年底回家过年时，他都会在我们面前炫耀这些。

那些年，父亲一直在外面做装潢。只有到过年的时候，我才能见到他。

后来年纪大了，母亲便不再让他出远门。

于是，他就在家附近做建筑。

但没多久，父亲的双手就变得很粗糙。一到冬天就会生出很多倒刺、裂口，甚至会出血。曾经在晚上烤火的时候，我告诉过他一些治疗手脚干裂的方法。

但我知道，他根本就没有试过。

这次回家看到父亲的那双手，感觉很心酸。它们再也不像年轻时那样白皙，而是有一道道粗糙的沟壑。

但是，这才过了几年啊？

04

父亲在家的这几年，老得很快。

从工地上回来后，还要帮忙母亲干农活。

他再也不是那个身体硬朗的中年男人，更像是一个老头子。时常穿一条破旧的裤子，喜欢带一顶黑毡帽。

出嫁的前一天，在家里办的酒席。中午因为人手不够，父亲就成了端菜的师傅。后来，他带着我跟老公给亲朋好友们敬酒。吃完饭，才发现我们忘记了给父母敬酒。我到处寻找父亲的影子，却发现他一个人安静地坐在隔壁的房间里。他把剩下的酒，从一瓶倒入到另一瓶当中。

他倒得很慢，眼神很落寞。

我就站在门外边，并没有叫他。

那一刻，感觉父亲真的老了。

出嫁的那天早上，老公抱起我迅速地出门。我到处搜寻父亲的影子，却并没有看到他。

我想，他一定是躲在某个角落里暗自神伤吧。

05

出嫁第三天，是我回门的日子。

回到家，才知道父亲出去做工了。

中午吃饭老公给他敬酒，第一次陪他喝酒。父亲很高兴，接连喝了几杯。后来我才知道，他下午还要去上工。但是出去没多久，又回来了。因为天气很冷，外面在下雨、刮大风。但父亲却闲不住，非要去钓鱼。

没多久，便带回不少小鱼。他高兴地向我们炫耀他的战利品，说今年钓到了不少鱼。

在家的那几天，父亲也向我们炫耀他种植的甘蔗、挖得莲藕等等。但是，他却唯独没有再向我们炫耀他的双手了。

那双手，曾经拿着斧头劈了无数柴火、盖了无数房子、撑起了整个家庭……

此刻坐在电脑前，我的眼前又浮现出父亲劈柴、锯树木的身影。曾经的那双手，是那么强劲有力啊。

但父亲老了，那双手也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