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在马路边,捡到一分钱。
如果放在往常,我是压根不会多看这钱一眼的,毕竟如今这世道,除了在微信红包里,一分钱真不是钱了。
然而那天不知道怎么,那一分钱竟然牢牢吸引了我的视线。
它就那么躺在地上,银色的酮体上面沾着一些污迹,渺小而脆弱。
鬼使神差地,我蹲在了地上,朝它伸出了罪恶的手。
就在我碰到它的那一刻,“嘭”的一声,前面两米的位置,炸开一个“地雷”,哦不,炸开一个花盆。由于落下的高度太高,让它的坠落有了地雷一般的效果,飞舞的碎裂的瓷片、还有那残破的花。
头顶上传来一声惊慌地喊叫,我抬头,正看到对一狗男女的脸。
原谅我骂了粗口,毕竟,如果没有那枚硬币,那个“地雷”会准确无误地在我的头盖骨上炸裂。
我突然觉得那枚1分钱硬币闪着慈悲的光芒,毕竟它救了我的命。我捡起那一分钱,揣在身上,我决定让它当我的护身符,我给它起了个名字,叫“小分”。
我带着小分继续往前走,前面十字路口的绿灯开始闪烁着倒计时,10、9、8……
我赶忙奔跑,然而红灯还是在我踏到斑马线第一条的时候亮了起来。
我放弃了,气喘吁吁。
一个男人西装革履、发型清爽地走到我身后,我侧目望了一眼,心道:人模人样的。于是,又望了一眼。
我手伸到口袋里掏出小分,手心朝上,心道:“如果是正面我就去搭讪。”
然而有一句话是这样说的,当硬币抛出的那一刻你就已经有了选择,我看着手心里的麦穗国徽,又望了一眼身后的男人。
“嗞~~~~”我们四目相交了。
男人愣了一下,一开口一股大碴子味儿:“你瞅啥?”
“瞅你咋地。”我条件反射回了一句,一出口才惊觉不对,赶忙讪笑否认,“不是大哥,我开玩笑的,我是瞅你好看。”
大哥咧嘴一笑,“那你瞅吧。”
“嘿嘿嘿,你都让我瞅了,再加个微信呗。”
男有情女有意,我的十八般套路还未使出来,我们就在一起了。
如果不是一个推着行李箱的女人突然出现给了我一巴掌,我一定会以为这是命中注定的相遇、传说中的真爱。
我也扭头给了男人一巴掌,“你是不是彪!有女朋友还把我往家领!”
门被我重重地摔在了身后,眼泪开始稀里哗啦地流。
我去酒吧买醉,一杯接一杯,一个人喝的昏天暗地。
东倒西歪走出酒吧大门,看着璀璨的霓虹灯,我打出一个响彻天际的嗝,我从口袋里掏出小分,惨戚戚地跟它说:“小分,我当初就应该听你的。”
“吱——”轮胎和地面摩擦,尖利的声音刺激着我的耳膜,刺目的灯光仿佛实质射向我的眼睛,我抬起双手试图阻挡这光芒。
我的大脑却像是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只是愣愣地朝着光芒的方向,直到一个大叔从那车窗里探出头,冲我大喊,“小姐,不要命啦!闪开啊!”
我才发现自己站在了马路中间,慌忙向人行道上退去,一边向男人摆手道歉,恍惚间,我好像看到男人无奈地摇了摇头,那时候我并不知道,这可能是男人在这世上说的最后一句话。
巨大的撞击声仿佛压过了整个世界的声音,就在汽车继续往前开的时候,一辆从巷子里开出的车径直撞向了它的侧身。
我愣愣地看着掀翻的汽车在呻吟颤抖,不知名的碎片抖动着离开车身飞向地面,一片狼藉一如当初砸在地上的那个花盆一样。
轰然巨响劈开了我大脑中的混沌,我终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那辆车发生了车祸,好像是因为我。
我突然觉得恐慌,回头不要命地奔跑,一边跑一边扭头看着漫天的火光,离我越来越远。
2
我几乎在家宅了半个月,拉着的窗帘、堆砌的泡面碗,昏天暗地,好像能忘记时间。
要不是因为网购的东西迟迟不来,又联系不到快递员,我是不会出门的。
再出门的时候,连阳光都变得刺眼,像那夜的车灯一样刺眼。
我迟钝地发现,大街上有些空荡荡的,商场和店铺敞开着,里面的商品凌乱不堪散落一地,地上随处可见破碎的玻璃、广告牌、以及人类生产的一切东西。
时代广场的巨型屏幕依然亮着,画面上是端庄的新闻女主播,知性的声音传入我耳中,“请依然存活的市民不要出门,呆在家里关好门窗。运送菜波拉病毒活体的车辆于4月1日晚在新阳路口撞车爆炸,导致病毒泄露,造成大面积菜波拉瘟疫爆发。该病毒能够腐蚀人的皮肤血肉,使人筋脉僵硬,并具有致幻作用,感染者会对非感染人群产生撕咬等攻击行为,请各位存活市民务必不要出门……”
咔嚓一声,前面便利店的货架突然倒下了,从货物堆里缓缓爬起一个身影。
它的衣服破烂不堪,浑身腐败的血肉散发着恶臭,眼睛处是两个污泥一样的黑洞,它的四肢以奇怪的姿势扭曲着,口中发出呜呜的声音。
最后的意识里,我听到“当啷”一声清脆的响,一枚硬币掉在了地上,它旋转跳跃,似乎欢快无比。
如果,那天,我没有看到路边的一分钱,那么这个世界会不会有一点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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