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燕京城外，水仙蜷缩在路边的破庙。冷，刺骨的寒风几乎要把她的血液凝固！
活不过今晚了吧？这个只有八岁的女孩已经见惯了死亡，她不怕，只想早点解脱。
“蹬蹬蹬”破庙外有走路的声音。
“有人，呵呵，也许是和我一样的难民吧？只是他真可怜，找到个落角的地方竟然有个死人。”水仙意识慢慢消失。
“总指挥大人，我们在这庙里休息一下，我们等天亮了再进城。”
“好。”
“咦，真晦气。一个叫花子死在了这，你们两个，把她抬到外面去。”
“是，诶！大人，还有气，没死呢！不过快了，发着高烧，穿这么单薄，肯定活不了了！”
“那还磨叽什么，扔出去，让指挥使大人好好休息。”
“慢着！”水仙感觉有人用手抚摸着额头。“生一堆火。”
“是，指挥使大人！你们两个快去。”
水仙感觉到了温暖，像是午后的阳光照在身上一样暖，终于失去了意识......
不知过了多久，水仙感觉自己被人抬了起来。
“把她带回神机营。”
“是，指挥使大人。”
02
天刚刚撒黑，唐战走在燕京城的街道上。冷！就像十年前的那个冬天一样。那晚，他带回了紫翎。
一个头戴斗笠的黑衣人拦住了他的去路，他冷笑，燕京城中，谁人不晓？神机营指挥使唐战，燕京城第一高手，神机营的手段，更是令人闻风丧胆。
黑衣人的意图很明显，已经拔出了长剑。
“找死！”唐战默念一声，他很自信，等着对方出招。
长剑已经指向他的面门，他后退，拔剑，反击一气呵成。
“当”剑身传来的力道让他后退了好几步。
“有点意思。”很久没有遇到这么强的对手了，唐战已经使出了全力。
你来我往，他与黑衣人已经斗到了百招开外，渐渐有些力不从心了。在京城之中，他基本不会带随从。此刻，他有些后悔，同时也在纳闷，京城什么时候出现了如此高手？神机营竟然没有察觉！
很快，他为自己的大意付出了代价，黑衣人的剑在他眼中越来越近，直到刺穿他的咽喉......
燕京城内，街头巷尾都在议论:“神机营指挥使唐战昨夜被人当街搏杀了。”
“听说了，这唐战是燕京城内第一高手，竟然在天子脚下被人刺杀，看来，京城内也不太平了。”
“神机营这些年残害了多少忠良和无辜百姓，该！”
“嘘，你小声点，不要命了......”
“......”
皇宫大殿，莫羽震怒，在王城内当街行凶，死者还是神机营的指挥使，王城内第一高手。莫羽下令，全城搜捕凶手，查明真相。
一个可怕的念头从莫羽心中升起，北诏国的杀手难道已经混进王城中了？神机营协助禁军守卫王城，如今唐战被当街搏杀，这样厉害的杀手又有谁能挡得住？当即下令，派遣重兵把守王城。
北诏军队势如破竹，已经攻破了南燕边境的数座地池。
03
汉水城，易守难攻，特殊的地理位置让它成为兵家必争之地，是南燕的最后一道屏障。一旦汉水城破，北诏的大军将顺着宽阔的官道直逼王城。
沈练深知汉水城的重要性，站在城楼上，望着北诏的方向，大批的难民和散兵涌向汉水城。
趁着北诏军队还没到来，沈练着手在城中囤积粮草，准备死守汉水城。
王城通往汉水城的官道上，一骑快马疾驰，很快消失在汉水城的方向。
沈练正在城中组织民兵，部下来报，城外有一个身穿黑袍，头戴斗笠的人骑马赶来，马背上，挂着一把长剑，说要面见沈练。
从王城方向过来的，也许是王城有什么指令，沈练立刻起身前往。部下在旁边提醒，来人不像使者，倒像是江湖人物，让沈练小心！
沈练俯视着城门前的男人，来人缓缓取下斗笠，抬头说道:“沈兄，别来无恙。”
沈练看清男人的样貌，大喜道:“段大侠来了！快开城门！”
部下立刻面露喜色，“段大侠？难道是段国璋大侠？”
“正是！”
段国璋是南燕有名的游侠，一手剑术出神入化。行走江湖，惩恶扬善，颇有侠名。
汉水城即将开战，虽然一个人加入并不能改变战局，但是有段国璋这样有影响的江湖人物加入，极大地提升了城中军民的士气。
朝中为官的人都不喜欢江湖人物，沈练是个例外，最爱结交江湖豪侠，曾与段国璋有过一段交情。段国璋在大战来临之际到来，沈练深感安慰。
段国璋站在城墙上，看着城内越来越多的难民，感慨道:“北诏兵强马壮，不日就要到达城下，南燕已无精锐之师，沈兄真要死守汉水？”
“汉水可以说是南燕的最后一道屏障，我们身后，是无数的无辜百姓。汉水城多守一天，南燕的百姓就能多一天安宁。”
“这些年朝廷腐败，如果多一些像沈兄这样的官员，南燕怎会落得当前的境地？”
沈练看向王城方向，自莫羽登基以来，放纵神机营横行，朝中文武人人自危。
“报......！”通讯兵骑马飞奔至城门前，抬头看向沈练，高声说道:“禀将军，北诏的先头部队出现，预计三天后到达！”
“再探。”
“是！”
汉水城中，高深的城池早已经严阵以待，等待着曾经在南燕土地上势如破竹的铁骑。
北诏军队到达后，没有过多的停留，直接攻城。在他们眼中，南燕军队不堪一击，甚至一些城池在他们还未到来，守军就提前撤离了。他们想着，三天之内拿下汉水城，然后在城内休整。
让他们没想到的是，这次的守军异常厉害，三天内十几次攻城都失败了，城内的防御工事出奇得好。这也是几年来他们第一次受挫，几十万大军被挡在了汉水城外。
段国璋帮忙守汉水城的消息传到了南燕境内，很多江湖人物纷纷效仿，一时间汉水城守军人数递增，南燕的士气得到了空前高涨，足足抵挡了北诏军队一年之久。
不久后，北诏军队撤退，原因不明。汉水城军民得到了喘息的机会，城中看似恢复了平静。
04
傍晚的汉水河边，河道两边都挂起了红色的灯笼，不少百姓在河边散步，还出现了一些临时的摊位。如果不是城墙上攻城留下的痕迹还没来得及修复，这里根本看不出来刚刚经历过一场大战。
沈练和段国璋走在河道上，路过的军民纷纷跟他们打招呼。在人们眼中，他们是汉水城的英雄。
“沈兄，北诏撤军，难道是朝廷的议和起了作用？”
“事情没有这么简单，北诏早有吞并我南燕的野心，他们现在占尽上风，怎能轻易接受议和？”
“那依沈兄看，北诏这次撤军，是出于什么原因？”
“应该是他们朝中或者军队内部出了什么问题，依我看，他们很快就会卷土重来。”
一个年轻的瘸腿乞丐，手里拿着一根竹竿，从两人身边经过。三人在相遇的一瞬间，眼神不动声色的交流了一下。
汉水湖上，一艘花舫漂浮着，花舫内传出阵阵悦耳的琵琶声。
沈练停下脚步聆听着，享受着这片刻的安宁。一曲结束，沈练问随从:“这花舫内是何人？”
“回禀大人，是水仙姑娘。”
“水仙姑娘？”
“水仙姑娘是在一年前开战不久后来到汉水城的，然后就一直住在那个花舫上，每晚都会在上面弹奏。有很多人为了上去看她演奏，不惜花重金都不能如愿。她每天只会邀请一位守城的将士或者江湖侠客上去，单独为他弹奏，分文不取。”
沈练眉头一紧，一个姑娘竟然敢在战时孤身来到汉水城，不为钱财，那是为了什么？
“要不属下为大人和段大侠预约一下，您二位是汉水城的大英雄，水仙姑娘定不会拒绝。”
“不用了，回去吧。”
回到沈府，沈练将自己心中疑惑讲给段国璋听。
段国璋说道:“身逢乱事，这女子也许只是在以她的方式在激励守城的将士们，沈兄不必多虑，我们可以让龙炎多留意一下。”
“但愿如此吧！”
清晨，水仙走下花舫，习惯性地放一枚铜钱在河边坐着的瘸腿乞丐碗里。
乞丐连连道谢，望着水仙离去的背影出神。
“啪”，乞丐猛然惊醒。对着旁边的老乞丐叫道:“老头，你干什么？”
“别那样盯着人家姑娘看，水仙姑娘天仙一样的人，岂能由着你那样瞎看？城中的一些富户老爷们，水仙姑娘都不正眼看，你看你那个样子。”
“我怎么啦？等我也成了汉水城的大英雄，水仙姑娘肯定也会把我邀请上水仙花舫，为我单独演奏......”
“做梦去吧！”不等他说完，老乞丐就打断了他的话。
沈练预料的不错，北诏的军队不久后再次兵临城下。
好在城内官兵已经有了和他们作战的经验，他们再次被阻挡在了汉水城外。
南燕派了一波又一波的援兵，打退了北诏一次又一次地进攻。
你来我往中，汉水城已经苦苦坚持了五年。士兵们的衣服已经破烂不堪，城中物资也即将耗尽，朝廷援军也遥遥无期......
05
沈府中，沈练还在布置着作战计划。低头对段国璋说道:“段兄弟，汉水城随时会被攻破，我已经计划好了，明天，你就带着城中的百姓和伤员，先行撤离吧！”
“沈兄，南燕气数将近，为何我们不一起撤离？以沈兄的本领，在天地间闯荡，何不快活？”
“段兄弟，军临城下，主帅临阵脱逃，视为不忠！我将留下来，为百姓和伤员争取更多的时间。”
“那我也留下，和沈兄共进退！”
“段兄弟不是朝廷中人，何况撤退的乱民在途中也会遭遇各种危机，置百姓和段兄弟于危险之中，视为不仁不义。段兄弟也不希望为兄成为不仁不义不忠之人吧？”
段国璋一时无语，沈练接着说道:“为兄就将夫人和犬子一并托付于段兄弟，望段兄弟能护他们周全。”
段国璋还未答话，忽然听见破空之声。习武之人本能反应，拔出长剑挡在沈练面前。
一个黑衣人手持长剑直冲段国璋面门，他提剑一挡，将黑衣人振退，随后两个缠斗在一起。
黑衣人身形极快，出剑皆是杀招。段国璋不愧是剑术高手，被他一一化解。
打斗声惊动了沈府的侍卫，沈练也拔出了佩刀，黑衣人眼看不能得手，虚晃一剑飞身而去。
黑衣人快速向汉水湖奔去，身后一道黑影紧跟不舍。
水仙花舫上，瘸腿乞丐从竹竿内抽出一把长剑，原来那根竹竿内藏着一把细长的剑。
“水仙姑娘，为什么要刺杀沈大人？”
“原来你装成乞丐一直在监视我？”
“我并非监视姑娘一人，城中所有可疑之人我都监视，大战之中，城中难免会混进来敌国奸细。”
“我不是北诏奸细，我来自燕京王城，今晚的事情于两国交战无关。”
“你答应我，以后不准再刺杀沈大人。”
龙炎奉沈练之命，扮成乞丐在城中排查奸细。在水仙刚来时，也曾怀疑过她，只是几年来，都没有见她有什么可疑的动作。直到今晚，他才发现，水仙竟然是个高手。
如果她是北诏国的奸细，为什么五年都没有动手？反而是在汉水城即将被攻破时才会刺杀主将？
五年来，每天默默关注着她，心里早就升起了一种莫名的好感。
“我答应你。”
龙炎收起剑，飞身越下花舫，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次日，北诏大军全力攻城。全城百姓和伤员已经集结完毕，沈练将妻儿领到段国璋跟前。理了理身上破旧不堪的衣服，手提钢刀大步向城门而去，身后的士兵同样是衣衫褴褛，大步跟随。沈夫人将儿子推向了段国璋，手持长剑随丈夫而去......
段国璋死死拽着挣扎的少年，领着全城的百姓，向着王城的方向出发。龙炎混在百姓中，尽力搜寻着那个身影，只到出了城，也没发现，心中充满了失落。
06
通往王城的官道上，一身白衣，头戴面纱的女子挡住了难民的去路。
段国璋示意队伍停下，一人迎了上去，女子拔剑指向他。
龙炎越众而出，剑已出鞘挡在段国璋面前。
段国璋看着女子的长剑已经认出了面前的女人就是昨晚的黑衣人，问道:“姑娘是何人？为什么和我过不去？”
“神机营紫翎。”
“该来的还是来了，只是我受人所托，要将这些百姓和受伤的士兵安全转移，等任务结束，姑娘可以随时取走我的人头。”
龙炎说道:“水仙姑娘，神机营的所做所为令天下人不齿，姑娘为什么要为虎作伥？”
“为虎作伥？难道我报杀父之仇也算为虎作伥？义父在你们眼中是朝廷鹰犬，可是他给了我第二次生命，又抚养我长大，我不为他报仇，视为不孝！”
水仙忘不了她在生命消逝的最后一刻，是义父救了她，改名紫翎，把她培养成了神机营中数一数二的杀手。
五年前，段国璋在王城当街搏杀唐战，是为了给莫桑和神机营一些教训，阻止他们继续残害忠良。可如今，南燕大势已去，朝中官员，又能又有几人不会被残害呢？
听着身后汉水城传来的炮声，看着眼前衣不蔽体的难民，他心如死灰。
他拨开挡在身前的龙炎，走到水仙面前说道:“在下有一事相求。”
“说。”
“姑娘在汉水城潜伏了五年，都没有动手。足以说明姑娘宅心仁厚，为汉水城百姓着想。今天姑娘要杀我，我绝不还手，只是这身后的百姓和伤员，希望姑娘能安全护送他们去王城。”
转身对龙炎说:“龙炎，沈家公子就拜托你啦。”
然后迎着水仙的长剑，闭上了眼睛。
“段国璋，你刺了我义父一剑，今日，我还你一剑！”
破空之声传来，段国璋的一缕头发随风散去。他睁开眼，水仙已经收剑，大步向王城的方向走去。
龙炎最先反应过来，带着众人紧跟了上去。
段国璋看着汉水城的方向，攻城的炮声已经停止，城内飘出浓浓的黑烟。
他义无反顾的向汉水城奔去，就像五年前一样......
何为侠？
侠之大者，为国为民！心系苍生，无愧于侠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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