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年前来武汉的时候,市中心还有许多的城中村,幸福村就是其中之一(现在已被拆毁)。幸福村和其他的城中村一样,秉承着脏、乱、差的属性。
纵横交错的小巷、高矮不一的私楼、随处可见的垃圾、终年滴着晾衣水的过道、人来人往的吆喝和狗叫,构成了城中村最基本的声音和色调。这里聚集着城市里面收入最低的族群,除了温饱,秩序或其他已经变得无关紧要。
正如大家看到的这般,幸福村其实一点都不幸福,至少在我住进的那一年里,对它是没有任何眷恋可言的。当然,不排除也有来城务工温馨家庭,虽然租住在此,有情感的支撑,依旧感觉幸福美满的。然而对我而言,关幸福村的记忆,都是颓废和失意。工作不顺、爱情空缺、家庭不合,在那时不约而同的、很不友好地集中在一起。那时候姐姐患病,打破了平安和谐的日常,就像平滑脸颊上长好的粉刺,经病痛这根针一挑,婚姻中的鸡零狗碎就像浓黏臭的脓液一样,一下子喷涌出来。日后每每回想,就觉得难以言状。我妈的脾气那时候也不好,第一次来我的出租屋,看到那种环境,失望至极,各种不满加抱怨。我觉得自己一文不值,轻度抑郁,每天如行尸走肉般穿梭在大街小巷。
在幸福村的日子,也有一些便利的地方:房租便宜,顺带吃的、穿的、用的都便宜。各各种廉价的商品应有尽有,记得当时我花了不到500块钱,把家当全部置全。被子——黑心棉的,竹席——黄中发绿的,床单——化纤,一洗就起球球的……尽管收入微薄,在那里还是能活下去。
住了不久,房东就涨了房租,我想搬家。由于对周围环境不熟,还是在幸福村转悠。离当时住的不远的地方就有房子出租,租房的是年过七旬的老人,字都不认识,让我等她的儿子回来再看房。到了晚上,一个年轻人带我去,三层楼两层的灯都是坏了,等到了房间,才发现便宜有便宜的理由,那环境不如我老家的猪圈,说实话,上中学时我妈养的猪,猪的环境都比那要好上许多——至少房子通透、光线充足,干净整洁,是水泥地。而那间房子,窗户都没有,前住户的邋遢还没来得及收拾,各种杂物废屑,一张摇摇欲坠的、看不清成色的床摆放在那里,在泛黄的白炽灯泡的照耀下,显得格外碍眼。我赶紧跑下楼,对方有些不耐烦:“诶,看不上啊?”
纵然对先前的住处各种不满意,这次找房子事件还是让我触及到坏环境的下限。幸福村和它是实质形成了鲜明的反差。这让我想起高中时同学讲的一个笑话:年轻的老师分配下乡,有两个地可以选择,一个是鸦鹊岭,一个是三斗坪。老师不想去山多的地方,望文生义,鸦鹊岭有岭,肯定山多;而三斗坪有个“坪”字,应该是平原,于是毫不犹豫地选择了三斗坪。然而事实完全相反,鸦鹊岭是平原,三斗坪却是山高路远。老师肠子都毁青了,后来也看淡了,把这件事情当笑话讲给学生听。
在幸福村待了一年,我换了几份工作,有一次工作经历很短暂,是在一家早教机构当老师。那个学校离地球村特别近,班上好多小朋友的家长都住在地球村里。当时的早教费用并不便宜,一天就学半天,一周五天半,一学期的学费过万。送小朋友过来的都是爷爷奶奶,偶尔有爸爸妈妈。小朋友中间有一个混血,爸爸是个美国人,据大家所言,她妈妈每天要做的事情就是化妆打扮,然后带着孩子去各国度假。在大家啧啧的羡慕声中,见过小女孩的爸爸妈妈一次,郎才女貌,身高悬殊。一次放假,我去地球村的门口晃荡了一下,还是被其富丽堂皇所吓到。
在以往的认知里,地球的黄胜过绿,沙漠慢慢将绿地吞噬,废水、废气的污染,让地球越来越不堪一击,它有些亚健康,并不是那么的美好。我以为地球村也是一片颓败,没想到我又错了。在同一个城市,相距不足10公里的位置,从幸福村到地球村,让我看到了地下和天堂的差距。城市是大家的,生活却是自己的。我们以为踏上了这片土地,就能安身立命,可是根据个人实力选择的环境,一下子就分出高下,泾渭分明。生活本该如此,事实上生活就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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