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了大半个圆,圆心只有一个,那就是家――有老人在的老家,不是故乡。归途从来都不是拿尺子画的半经,而是条条不怎么规则的曲线。有家在,终点就在。归途总能找到归宿。
记得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我十三岁,外出二十里地读初中,唯一的交通工具是双脚。背凳子,背铺盖,每周背五十四个煎饼和一包大葱一两个辣菜疙瘩。离家沉重,归途轻松,沿途三穿中至河,越两个大树林,经六个村庄,半日踏遍半个乡。一开始的十里路还有几个同学边归边聊,后十里成独行侠,只盼着翻过一道道山梁,望着自家的破门楼。回家,父母看着背煎饼的包袱。空了,他们笑;剩了,他们忧。归途,一路风景均不见,只盼回家饱饭。
上世纪八十年代中期,几千个煎饼,几千里路之后,喂养出一个中师生,村里人说我家祖享坟头上又冒烟了,又出了一个吃国库粮的。归途也变成了百里之外的诸城。不过回家的次数变得更少了。
记得一九八四年中秋放假,早上去诸城汽车站等车,直到下午才上车,车是两节箱,中间带大圆盘那种。车内,挤,像打油。不过挤出的是汗,没有油,因为那时的学生身体里除了皮就是骨,哪有油?就这么晃了三个多小时,才到了五莲汽车站,回家,三十五里,再无车。怎么办?走!一个人走!因为确实无同伴,因为归心似箭,因为无闲钱住店。
中秋时节,昼短夜长。花生正介于收与没收之间。起步,迎着夕阳,啃几口本该带回家显摆的大卷子,向西,向西。天将黑,穿过河西村,陆家庄子坝顶;天已黑,硬着头皮穿过杨庄火化场地界;天深黑,走进大蓬庄八卦阵一样的农民私家花生场院。迷路,问路;再迷路,再问路。直到找到正路,走向熟路。有明月,不孤单;有家,归途无惧,心里也无空闲惧。到家,灯未熄,人正忙,喜在心底。
八七年,入职,乡驻地,月入四百四十五大毛。自行车价一千八百七十大毛,所以归途仍无车。也好,山清水秀脚下过,不失一种惬意。老兄私下赞助于年底前购得一辆正宗名牌、双轮两座(后期有了孩子变成了双轮三座)、绿色环保、后轮驱动大金鹿自行车,美!用胶皮垫牛皮纸缠到所有车体钢管上,每日骑不骑,必擦拭;过河,必扛起;路颠簸,必推行。归途变兜风。有时带上个同村或同事,归途变旅途,美!有时从粮所带回两毛一分六一斤的一袋特二粉回家,美!招邻家羡慕的美!
孩子出生五个多月,入职县城,家远了,归途长了,但形式丰富了,起初是公共汽车与自行车的接力式,或公共汽车与短程步行的交互式。后来变成电动车与公共汽车的交叉式。最近迟到的私家车入编。路不停变,常态过中至,偶尔过罗圈,受态时转过石场、莒县桑园,路况也是柏油、水泥、沙土不等。有圆点在,一切归途皆坦途,一切苍桑皆风景。
人变苍,家受老,归途变年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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