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入了春，气温开始转暖，各式各样的花儿争相开放。家乡的小山坡开满了梨花，一眼望去，大片大片的白映入眼帘，美丽无比，或许，是为了歌颂某些东西。奶奶去世在2013年三月，她喜欢家乡大片大片雪白的梨花，那年的梨花格外漂亮，她却没机会看过一眼。
奶奶总是喜欢把头发盘成一坨，然后戴上灰蓝色的帽子，黝黑的皮肤却遮不住脸上和蔼的笑容，虽然牙齿差不多掉光了，但却很精神，她总是喜欢陈旧的东西，有点“封建思想”。也许她在别人眼里是个普通的农村妇女，可对于我来说，她就是我童年的一片天。
小时候，因为家里穷困潦倒，父母只得背井离乡到远方的深圳打工，把六岁的我和三岁的妹妹托付给爷爷奶奶照顾。那时的我调皮捣蛋，总是给爷爷奶奶惹不少的麻烦，而每次，他们都会跟我讲道理。由于学校离家比较远，所以我小学要到学校住校，每周末回一次家，那时候学校还没有食堂，在学校得自己做饭，每个星期天，奶奶总会把柴劈好，米装好，再找个篮子放好，背着一篮子的柴米油盐送我去学校，奶奶本来就患有风湿，两个小时的山路让她很疲倦，每次送我去学校的路上都会歇好几次，至今我还记得她大汗淋漓的坐在石头上满脸幸福的模样。这样的回忆却让我心疼不已。
到了假期，奶奶每隔十天总会去集市上给我和妹妹买点鱼肉，然后在家里杀个鸡，隔壁张奶奶老说：“嫂子，你这是大鱼大肉铺张浪费啊。”每次奶奶总会回答：“娃娃正在长身体，大人们可以不吃，不能亏了娃。”而吃饭时，却没见奶奶的筷子伸进肉碗里。八岁的时候家里放着一群羊，爷爷每天的任务就是放羊，有时候我们也会去跟他放，而对于我们来说，更吸引我们的是那条小河，有次我跟妹妹到河边玩耍，不小心把奶奶给我买的新鞋子掉进了河里，我哭着不肯回家，硬是要奶奶去给我捡回来，万般无奈之下奶奶只好顺着河流寻找我的鞋子，那天一直到天黑，她才回来，满身大汗，疲惫不堪，我心疼的抱住奶奶，眼泪夺眶而出，一直哭着说：“奶奶对不起，我不要新鞋子了。呜呜呜……”她抚摸我的额头温柔道：“傻孩子，只要你想要什么，奶奶都可以为你拿到。”直到现在，我都清楚记得她的话，却不敢大声哭出来。
三年级时，我转到了不在同村的小学，每隔一个月才能回一次家。而希望我们能回家似乎成了奶奶的一种奢望，每到月底，她就用家里那台老式座机给班主任打电话询问我们在学校的情况，当时的班主任为了让她放心，每次都会说我们很听话，而我这个“捣蛋鬼”也活生生在他嘴里成了乖乖女。国际长假可以在家里多待几天，如果家里有农活，我跟妹妹总会做一些，而干重活时，奶奶都会说：“读书娃少干点活，你们最主要的就是读书写字。”对于成绩，她只希望我们用心尽力，并不会像其他家长那样为难我们。
奶奶喜欢吃梨，也喜欢梨花，所以就在房前屋后都种满了梨树，每年梨花一开，她就会知道今年的雨水和庄稼收成怎么样，这似乎是一种特别的能力，每次我都特别好奇：“奶奶，你是怎么看出来的？为什么我看不出来呢？”她总喜欢摸摸我的鼻头：“你呀，会看出个啥哩？”。到如今，我还是不会从梨花里看出什么。秋天的梨树挂满梨时，奶奶脸上总是笑容满面，虽然牙齿不好，但每次都能吃好几个水汪汪的大梨。
十一岁时，奶奶风湿越来越严重，整晚整晚疼得睡不着觉，我心疼得不行，便每晚陪着她。我爸妈知道奶奶生病的事后赶紧回来，把奶奶送进医院检查，检查结果令人大吃一惊：肾积水、肾结石、严重风湿、肺癌。这些症状加起来再多钱也治不好。从那时开始，奶奶就常病不起，整天只能躺在床上不能行走，而我又在离家很远的地方上学不方便随时回去照顾她，每个月回家我都会陪她聊聊天，她总会跟我讲一些话。有个周末，我抽空回家看她，她一下子消瘦了许多，她把我叫进房间，拉起我的手说：“我这一生最幸福的事就是遇到你爷爷，最幸运的是拥有两个孙女，虽然我们家没有孙子，但两个孙女更懂事更听话，我也没什么留给你们的，只希望这把老骨头没拖累你们，我的时间不多了，我死了你们也要照常生活，不要难过不要伤心，很遗憾奶奶不能看着你们长大结婚，但是，奶奶一直会在天堂守护你。”我只是点头应她，强忍着不在她面前哭，我跟她讲了很多。那天，我只敢躲在洗手间里哭了好久好久。星期天我去上学前，偷偷在门外看了她好久，发现她翻出照片在悄悄抹眼泪，我又忍着眼泪上了学。就在那周早上，我还在教室里早读，班主任急匆匆的叫我出去，通知的事情大吃一惊，她说，奶奶去世了。请假回到家后看到的第一幕，是她的棺材。我在母亲怀里哭了好久好久，却不敢接受这个事实。那段日子我很难熬，整天整天的哭，每晚的梦里都梦见奶奶对我说的话。后来，随着年龄的增长也就慢慢释然了，生死不过是最平常的事，也是每个人的一生。
翻开陈旧的相册，照片上的奶奶一如既往和蔼的模样，有好几张是在开满梨花的树下拍的，还有很多是小时候我们和她的照片，细数岁月，年轮里留下的记忆是酸甜苦辣的，而奶奶留下的却是童年里无法抹去的一片天。
无论身在何地，成长旅途如何坎坷，当梨花开满枝头时，岁月就停留在奶奶栽梨树那年春天。
又当梨花开满枝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