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应有怀
图源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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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氏子轩,偷换粮草,今朕念其往日还算忠心,特命大理卿将其暂押,彻查此案。钦此。”明晃的圣旨早被收起在一旁,但这曾被宣读过的每一个字都是散不去的,阮子轩紧握着双拳,紧蹙的眉头里暗含的东西让人全然看不出一二。
大南国边塞的雪地空旷的有些恐怖,满片银色上只有那又被新雪盖上的马蹄印,马儿走得极缓,车轮压下的深痕在遍地无人的路上格外清晰刺眼。北风吹得苍老的树枝摇晃得厉害,竟还有经不起风的小树折倒在路上。
来押送子轩回都城的小吏骂骂咧咧直叫嚷:“大冬天的上头派我们哥儿俩来这鬼地方,这阮……阮什么也真是的!”另个也是顺了他话头往下:“就是,都这等大罪了,还查什么查,任他在这里随便找个地自生自灭算了!”再又似是察觉什么个不对劲,赶忙跟了句,“老哥,他犯得这等重罪……上头就、就派咱哥儿俩来?”话到此处这个小吏不禁打上个寒颤。
而后,四下一片寂静,静得只能听见那呼呼不断的北风。
风吹开了阮子轩腰间衣裳,里头亮得灼人的一抹红色正扎中了子轩的眼。终究它还是出来了,不,我不要她为我出头,不要……他的眉头紧紧蹙在一起,握紧的双拳上清晰可见那凸起的筋络。
不知是不是这达达的马蹄把消息带到了颍州城,这刚刚恢复了气血的城市显得格外愤怒,囚车将要过处早已是挤满了人的。
城中一片喧嚣,有年轻人似为出口气的骂声:“活该这阮氏,真该让他自己尝尝这掺了沙的糙米。”“可不是,要我说,噎死他才好!”倒还有不同的说辞,一个老头子嚷嚷:“可别乱怪阮二爷,在咱们这事出之前,哪个不说道阮二爷好?”不等这老头子摆出例子,便有人胡乱推他:“喝!你这糟老头,莫不是阮家给了你什么好处,事实摆在这儿,还这么替他说话,真是可笑。”
阮子轩全然不顾这些人如何言语,只是看着腰间的同心结在心里头轻轻说上句:“清者自清,旁人不用,你知道就好。”
就是这般本不大的颍州行了足足一日,如此赶路可是折腾人,那两个小吏随意寻了客栈要上个二等房,让那店小二拿酒和菜来。他二人一人忙活着规整物什,一人瞥一眼那阮氏。“遇着你这个活脱菩萨真是我们走了八辈子霉运了!”冷哼一声,“朝廷要你,我们没办法也只能供着哟。”说罢,倒是极不情愿的给他解了手上的枷锁,到底这阮二爷是朝廷要彻查的人,清白与否尚很难说,做小吏的哪里敢多加为难。
“酒、菜来咧——”店小二端着吃食步步踏上来,模样倒是有几许滑稽,与他们几个放在饭桌上,在添上一句,“两位官爷,还有什么需要只管吩咐。”而后瞧了那阮氏几眼,也不多留。
小吏欢腾地倒酒,似是突然心情大好,问上子轩一句:“你这阮什么的,要不要来一碗?”子轩只是不瞧他们顾自坐在一旁,轻轻用手温柔地抚弄系在腰间的同心结。
小吏似是瞧到了什么,哟哟地闹腾起来:“你这糟心的,竟还有姑娘乐意给你同心结,哟哟。”阮氏只做个没听见,只是手不自觉的将那鲜红的结握的更紧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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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城
朝堂外众人吩喧,半是议论沈老,看这沈老自打离了朝堂多年未有再入,今儿个怎生拄着拐杖来,半是谈论着阮子轩一案,好不热闹。待帝出,满座寂然,众人福身礼过。
初时朝堂之上无甚风波,帝缓缓启唇,眉目微蹙,抽袖发话:“众爱卿有事便秉。”毕,别有深意地望向沈老。因着皇帝如此动作谁人也不敢言语半句,沈老拄着拐杖往前迈上一步,颤颤地做个礼:“陛下,臣请求同大理寺一道查阮氏一案。”待他话落,便有中书令迈前一步行礼启奏:“陛下,万万不可,且不说沈宾客已非大理寺臣久矣,他也是这罪人阮氏的师父,理应避嫌才是啊。”闻之,句句恳切,字字从心,帝笑看其却未置可否。
沈老全然不顾自己年迈体弱,屈膝拜倒:“子轩是臣的徒儿这没错,但正应如此,臣才想看看他究竟是孽徒还是另有究竟!”皇帝依旧如方才模样,示意小德子(大太监)去扶人起来:“两位爱卿莫在多言,这事由大理寺去查便可。”颇有意味得望一眼大理卿,“朕信得过。”而后退朝,沈老年迈有佯自然是走不快,待人散尽时沈老尚扶着木栏缓缓喘气,给足了小德子追上来让他去议事厅的时间。
马蹄踏过溅起的尘土着实迷人的眼,阮子轩到这都城已是七日后,到底也是到了这大理寺门外,那头守门的小吏忙去寻大理卿来。大理卿慢步踱出,嘴上硬扯出个笑,开口:“故人?可还认得我?”子轩冷嗤一声,他怎会不认得。那大理卿全然不理会阮氏,顾自继续:“故人,我不曾想你我再见,竟是眼下的这番情景。”转身吩咐人,“牢里头备个‘雅间’,今日我与故友重逢,自然要好好叙叙旧情的。”
且不说这处,这大理寺里还有另个人,偷偷瞄上这边一眼,便死死盯着这头不放,玉指从袖子里头捏出个同阮子轩腰间一般模样的同心结,久是不肯离去,直至她那丫鬟硬拽着才总算离了这处,从个角落绕道回府。
一进自己的闺阁,驱了旁人,何婉再也忍不住了,直直盯着丫鬟翠儿:“翠儿,翠儿,你可看见了那人身上的同心结?”然后便是呢喃,“子轩、子轩……一定是我的阮郎。”两眼精神不少,直逼翠儿,“这个阮氏一定就是我的阮郎!”翠儿先前只是沉默,而后便淡淡的回她一句,“奴婢才说了这几日有个阮姓的要紧罪人往大理寺送,小姐便胡闹了这般日子,如今见到了可莫在闹了,不然上头老爷若是发现了咱可不好交代。”而后便是一惊,“小姐,别说那人好像还真是阮二爷。”
“翠儿。”何婉脆生生的唤上句,小女儿家的扭捏倒使她红了脸,撒娇一般的开口“何婉能信得过的也就你了,可否帮我查查阮郎究竟出了什么事。”双目中含满的是急切同一丝不可言说的欢喜。翠儿一笑:“小姐的事便是翠儿的事,翠儿自然尽心。”而后再谈,不过闺房一些闲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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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看大理寺那头,大理卿自然不会在这处同阮氏聊,冷嗤一声挥手便让人将其押进去,自个儿负手跟在后头,神情似有些说不清的复杂。待入了牢房,何敬(大理卿)倒只是找个坐处,让人将这阮氏绑在架子上,悠哉悠哉地喝起茶来,出言挑话:“阮二爷,怎的,见了旧友连问候话都不说一句,可是不知礼数呢。”阮子轩直啐他,闭目回他几字,带足了不屑:“就你?不值得。”
何敬面色微愠屈指扣那桌板,本是凄静阴暗的地更多出了几分诡异:“值不值,此时可由不得你说。”再多留一句,“你们好生伺候着阮二爷,这个贵客!”便转身离开了这处。
好生伺候自然有好生伺候的法子,沾了水的湿鞭子抽在身上自然不好受,阮子轩要紧了嘴唇硬是不吭一声,而后便合了眼。
何婉闺房
空虚的闺房是坐不住人的,此话定然假不来。何婉又提起了阮氏,现下便让翠儿去打听,翠儿离后,何婉自个儿去取了四宝来一勾一画,思绪也随笔上勾勒而漂游。
江南荷花池畔
“这几日爹爹怎得这般好,肯带我到外头玩了。”何婉俯身看那一池荷花,心里头高兴得紧。翠儿在一旁给何婉打着扇,接着她话:“小姐可是忘了前几日圣旨,沈大人结了桩三四年破不出的大案,这里头关系可杂了。”一时停了摇团扇的动作,“帝爷赏沈大人休假几日随处玩玩,咱家老爷便也告了几日假来了这处,约摸是有事要同沈大人谈呢。”何婉的笑僵了僵,直起身子:“原来又是个空笼子啊。”
男子打着纸扇,好个玩世不恭的君子,迈了大步往何婉这处来,轻摇着扇凑近一步:“怎的。何大小姐难得能出来透口气还如此不乐意的模样。”顾自缓了地摇上两下头,啧啧,“想必是何大人于你这宝贝千金管得太劳,难得出来也不能尽兴,这下难过呢。”
何婉冷嗤一声,别开头顾自看满池欲开未开的荷花,整一副不爱搭理那人的模样,身旁的丫头翠儿更是出手挡在男子前头:“也不知是哪家公子,少不读书,竟舍得往这处闲逛,怕是难能成器呢!”调调儿愈发响爽,带足了不屑的意味。
子轩也不知是语塞还是不乐意再接下去,霎时变了个模样,将折扇随手一收:“若非师父同何大人叫我来这处陪你,我阮氏可不乐意往这出来。”说罢,伸手将折扇递去,干脆利落,“何大人之女必然聪颖,今我将这折扇与姑娘,姑娘当明白在下的意思。”冷冷的双眸直逼何婉却是不掺丝毫感情。
翠儿往前正要跨出一步头个字也才吐了一半,何婉便伸手拦了她,接过折扇,淡然一笑:“婉儿谢公子赠扇,这处着实无物相与,公子可等至腊梅开了的季里,婉儿必有回赠。”说罢,似待贵客般一礼,更是转身对上他的双眸。
“姑娘能如此坦然,子轩生敬。”慢了瞥一眼翠儿,再继续了前头的话,“既两相无意,这位姑娘也无需再拿言语相向,子轩告辞。”转身离去,步履果然。
何婉用双手展开那折扇,念叨这倒与眼前这番子景色极为相称,更配了前人诗句“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她竟是无缘由的有些欢喜起来,身侧的翠儿确是不住地嘟囔:“这阮什么的……阮子轩,真是可笑,这才头一次见面,瞎送什么折扇。这般子模样作态,小姐您哪会稀罕呢。”何婉听着心下有些烦闷,只得让这丫头住了口。余下的便是闲走漫步。
因着沈大人同何家有事商谈,在此处多留了几日。时隔不过一日,何婉同子轩便又见了,何婉铺了纸在院里作画,子轩漫步同身旁小侍一道谈论些花物美景、前人诗赋,正是乐得。阮子轩远远瞧见院中有人作图,一时生意往哪处去看,离近了,不禁赞叹一句:“姑娘好才学,”声音霎时想起,一时突兀,子轩再看上几眼,补上句,“何家果真是出才女。”话还未落,何婉身旁的翠儿便就狠狠瞪上他一眼,面上尽是不屑同嫌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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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婉依旧按着自个儿的性子,在处点上一点,搁下笔抬头看来人:“公子见笑,何家实在非是风水之地。”阮子轩再瞧她,神情全然不同头一回,心底暗暗赞上句姑娘好伶俐,便着人也搬了物什来这儿添画。一时,两相无扰,倒是极为静和的样子。
如此几日下来,总归也不再是初时,阮子轩竟能同何小姐熟络起来,翠儿约摸也是察觉出些端倪,总归也是与子轩好脸色,若这两人遇了,也会知趣地走开寻小姐妹们玩耍去。
“婉儿,你瞧这处的云。”阮子轩伸手指了天边一处与她看。
傍晚太阳西落,同云朵衬得极为好看,有着金镶了的轮廓别有情趣风味。更妙的是,那处的云儿竟愈靠愈近,霎时看得何婉红了脸,子轩也不大方的在一旁偷笑。
依着常理,何婉应在闺阁中,哪能同男子交往密切,只这何大人同那阮氏的师父并无半分阻拦的意思,这两人一时成了府里丫头侍从们口中悄悄谈论的璧人。
时年冬季,瑞雪下至都城,该是个好丰年,何婉在闺阁中闲闷,喊了翠儿教她打结打发时光。翠儿提及同心结时,刻意儿讲了同心的故事,何婉当真是红了脸,却也推嚷着让翠儿教。她学得格外认真也格外仔细,用了她以为最合适的红绳,绕在指尖,入、出,漫不经心地瞥一眼窗口,那腊梅已然是开了。
“小姐小姐,阮公子来了,眼下正从大人那殿里出来,似是往咱这处走呢!”翠儿急匆匆地小跑进来用着打趣的调调冲小姐喊,哪里能注意到这何大小姐面上一片娇羞。
子轩竟连门也未敲,直接闯进来,一眼便扫到了何婉面上的红晕:“你这小丫头,又在同你家小姐胡闹些什么呢。”翠儿自然低头离开了这屋子,只留他二人在房中,子轩去掩了门,走近何婉半步,“婉儿,腊梅开了,我可还记得你应下要送我礼,今日,我便要索了去。”
何婉也不答他,转身往内室走,在床边取了锦盒来,递与他,面上早羞红了一片,只得不看他,心口却是不自觉的小鹿乱撞,口上吐出得竟是颤音:“本是一对,可只打算与你一个。”子轩接过,藏于袖中便瞧也不瞧,迈向她,阔掌搂住,朝她额间一点。
“婉儿,我要离开这都城几载……”
趴睡在窗前的何婉突然猛地直起身摇起头来。“小姐,小姐,我可与你打听来了。”翠儿跑入何婉的房里,早退了众人,也是压低了声,“那人确是阮二爷没错,据外头所传,似是偷换粮草,眼下就押在咱何大人管的大理寺。”那丫头一时有些喘不过气,深吸两口,“不过好在是咱何老爷查这案,二爷定然会没事的。”
何大小姐正于这番子话弄得有些迷糊,不过也听清楚了最后一句,只仍旧安不下心来,却也连连叹道:“是爹爹管便好,是爹爹管便好。”何婉到底女儿家,总归羞于同家中人吐露了自己的意思,这事在闺房也只能是暂且不提了。
大理寺刑房
施刑的小吏见人晕了过去,赶忙去打水来,一同凉水浇醒了这阮氏,只听得见子轩口中念念:“答应我,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一定要照顾好自己。”此话一字不落到了小吏耳中,小吏满目无趣得哼哼:“哟哟哟,我看你这活受罪的可连自己也顾不过来呢,哥们儿佩服你硬朗,可这大丈夫能曲能伸,你这便招了吧,也免得哥们儿受罪。”说罢,小吏两眼看向胡乱扔在一旁的同心结,一脚踩了上去,“也免了这红彤彤的情思结遭人践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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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子轩僵僵地睁了眼,隆起的肌肉紧致起来,双拳紧握,身子有些个发抖,又只能狠狠合上双目,一字一顿清楚喊道:“欲加之罪,阮氏不担,也担不起。”
恰时竟传了啪啪的鼓掌声来,大理卿眯一眯眼:“阮氏,你可莫想着还有活路,不出三日……”何大人冷笑起来,欢快地添上一句,“一命呜呼——”
沈宾客因着徒儿一事,急得也只能在榻上坐等派出去人的消息,已经过去两日,还是没有半点进展,大理寺口风极严,只言片语也没有透露出来的。老人无奈用笔书下“子轩有难,何爷欲加,万望搭救”八字,冒着风险用信鸽传去。沈氏所用的信鸽极为聪明,若非只有它要找之人,万不会落下停歇,只这终究是要去他何氏府上,沈宾客到底有些紧张,只办法就这一个,做也得做,不做便是徒儿性命不保。沈氏终究将这鸽子放了出去。
这两日也不见大理寺动静,何府上下就如无事发生一般祥和一片,大理寺却被看得紧起来,何婉心下忐忑,寝食不安,唤过翠儿去让膳房做些清凉的吃食,退了众人,独自在房中闷闷。窗外白鸽扑腾着翅膀,终于何大小姐看着了,总归瞧见这鸽子腿上似是绑了东西,何婉轻轻儿走出闺阁,唯恐惊了这鸽子。白鸽倒是安稳下来,静静地站在窗台上,见何小姐出来这才扑腾到何婉身上,何婉自然聪慧,急急取下了那鸽子腿上的纸条,再回屋去。
纸上赫然“子轩有难,何爷欲加,万望搭救”,何婉双手颤抖起来,不可能,她不信,她信这是爹爹要害子轩,肯定是别人,肯定是。她迫切想要说服自己,竟一时忘了将门合上,将这纸条藏起来,风轻轻吹走这薄薄的纸片,何婉一时急了,翠儿却已端了吃食过来,何大小姐看到翠儿身后有个身影,一时不敢妄动,只悄悄儿同翠儿使个眼色:“翠儿可是越来越爱偷懒了呢,可叫我好等。”翠儿顺着她接下去:“是是是,翠儿知错,下次去膳房一定不贪食耽搁了小姐。”
翠儿将碗盏放在桌上,转身去合上房门,何婉这才拉过翠儿,用着小女儿家私语的声量告知了方才事儿的来龙去脉,再是说了有人跟踪翠儿一幕。翠儿蹙眉摇头,直说不信:“小姐,就是傻子也看得出来,二爷同你的事本就是老爷一手安排的,怎么会这样,不可能,没道理啊。”何婉也是直摇头,拉着翠儿的手:“翠儿,我该怎么办,该怎么办。”
“小姐,你可知这是谁人送来的条子。”迟疑半会儿,“既然有人跟着奴婢,眼下也不能管顾这条子了。只小姐,这会否是旁人的离间计?”何婉一时沉默不语。
那丫头看着小姐僵了的身形,也不再问下去,只轻轻开口:“小姐,你不与父亲请安也为不孝,这几日虽说何老爷繁忙常不在府中,可这正殿总归要去上一趟,到了那时真假该是能辨出来。”何婉只得点头,或许聪颖二字在此时何婉着实算不上。
次日一大早,何婉亲自往膳房去备了些吃食,带上翠儿一道往正殿去,果然,何老爷不在,守门的侍人恭敬得叫他们回。何婉难得硬朗:“这几日来你们总说爹爹不在,倒让我这大小姐连正殿也进不去,更莫说尽一番孝了。”冷嗤一声,“怎的,你们连大小姐的话都要驳吗?”那几个侍人连称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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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婉推开门一脚跨入,像极了何大人正在府上一般规规矩矩的同爹爹问安,罢,让翠儿合上这门头。直在这正殿的桌案上寻觅些东西,无奈,审案的卷宗不少,翻了个遍也寻不见一丝一毫有关子轩的东西,正欲离了。翠儿瞧着小姐寻觅得焦急,也是急躁起来,一时撞到了墨砚,也是蹊跷后头竟有一丝东西移开,何婉见状,匆匆望那里头进去,翠儿自然也是跟得紧。
门口那几个侍人自大小姐进正殿起便一直着急,眼下何婉还未出来,更是按捺不住,急急有人出去寻何大人。
再说暗格里头的两个姑娘家还在翻索,设了机关的房间不可能没有,若真没有那便肯定不是爹爹,子轩就一定有救!何婉一会翻弄得快,一会儿翻动得慢,捏出一册案卷,远远看见有一处亮光,猜度这是个出口,只通往何处,她不知。何婉心下纠结,一边是子轩,一边是爹爹,她不敢选!反倒是翠儿一直不住地翻寻,急呼:“小姐,找到了,找到了。这是何……”话未说完,便听见门被推开,一时安静下来。
何婉轻声同翠儿说:“别管这是什么了,既然是,你就赶紧拿上,我刚才发现这后头有点亮光,许是能出去的。你赶紧走。”翠儿自然放心不下主子,抖着音问:“小姐,那……那你怎么办?”
步子声越来越近,机关似是被触动,内室的门马上就会打开,何婉急促地推翠儿:“我是何家的女儿,爹爹不会把我怎么样,你赶紧走!”此时,翠儿自然也不敢再迟疑,抱着一沓纸朝那处亮光跑去,伸手一推,果然是那能直接出去的门,抬腿疯跑起来。
“婉儿,你在这里作甚?”何老爷的声音里也带足了不满。何婉自然一时答不上来,吱吱唔唔:“女儿……女儿进来给您送吃食,看到……看到这门开了,觉得新奇,所以……所以……”何大人一时冷笑起来,反手扇去,啪的一声脆响着实惊人,何婉只拿手捂着脸不敢出声。
“你们两个,送小姐回房,可好好看好喽。”再指两个,“你,你们去追我这宝贝闺女旁边那个婢子,也不用留活口了。”何婉被几个侍人架走,挣扎着摇头:“爹,不要,不要这样!”
何老爷握紧了双拳:“终究,你还是知道了。哈哈哈哈!我千算万算,愣是没想到还有一个你——何婉我没算到,你这是要了爹爹的命啊。”
外头翠儿跑得急,这是自家府上的后院她清楚,只眼下想必也难出去,只有,只有那草垛旁有一个小洞。翠儿想也没想,便跑到那洞前,趴下一头扎进洞里,来追她的侍人远远看见洞里有个身影,也便匆匆往这赶。
翠儿先将那一沓纸送了出去,再扭动身躯出了去,待侍人赶到时,翠儿早已钻出了这洞,抱上一沓纸胡乱跑。她出来了,但她不知道该要去哪,这一沓东西该交给谁,她一时想不到。侍人自然不会从这洞口出来,他们匆匆赶到偏门,往外赶,此时哪里还有翠儿姑娘的影子。
茶社
翠儿旋身入了这茶社,掏出点碎银子搁在桌上,直叫小二拿凉水来,小二也是赶忙了送了凉水,尚一脸疑虑正要询问,翠儿便将那一壶水饮了大半,匆匆离去。店家同小二正才奇怪这姑娘,未过多久,这处倒又来了个男子,直问可曾见过个女子。店家早就一头雾水,连连摇头,后又觉不妥,低估上句:“方才是有个姑娘来得急走得也急。”侍人赶忙追问那个姑娘往哪处去了,小二一指,那侍人便撂下一包碎银子往那处去追。店家心里奇怪,面上却是极高兴的,赶忙吩咐人:“今晚要请财神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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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儿眼下已经明白该往哪处去,沈宾客虽说离这官场许久,这都城的宅子可无人敢动他,他是阮子轩的师父,他应该能救那阮二爷。姑娘喝了水,一口气边询问边跑到这沈宅,顿时瘫倒在地。看门的人赶忙过来查看,将这姑娘扶起,翠儿口中念念:“把这,把这东西给阮大人送去,快!”罢,看门的将这姑娘扶到个石凳上,喊过另个人照看着,便将那一沓纸往沈宾客的屋里送。
沈氏一见那纸,心下暗暗叫好,又听说来人似是何大小姐身旁的丫头,面上平静:“将那姑娘带到偏殿去,找几个丫头好生照看着。”
两个从何府一路追来的侍人自然也想到了沈宅,便往这处赶,只待他们到时,哪里还能看见半分,只得回府。
两个侍人跪在正殿:“大人,小的,小的让那翠儿跑了。”砰砰往地上磕得响,“大人饶命,大人饶命。”何老爷一时瘫坐在椅子上,掀翻了桌案上的东西:“还不去告诉尚书令!”那连个小厮连连称是,连滚带爬起来。
沈宾客来不及整衣冠便往皇宫里头赶,就知道我徒不会做那样的事。
含光殿
大太监躬身:“皇上,沈宾客求见。”帝头也不抬,只说一字:“宣。”
沈氏入了含光殿,悬着的心总算也放了下来,拄着拐杖一步一颤,也是做了叩拜的大礼,将那沓纸呈上:“陛下,臣的徒儿无罪,恳请陛下即刻释放。”帝翻看那纸,桩桩件件都是尚书令同大理卿勾结,说什么因阮氏拿到了他二人勾结贪财之事的证据,便务必要将这阮氏杀绝。
帝怒急,即刻下诏:沈氏子轩,朕查明其无过,即刻释放。尚书令汪氏、大理卿何氏,诛杀之。帝抬头看沈宾客:“如此,爱卿可满意?”沈宾客不顾尊上,直摇头:“陛下,这些证据可是何府大小姐同她那侍女寻来的,冒难给了臣,臣怎好置她二人于不顾。”沈氏颤颤摇头,“陛下,上苍有好生之德,不若改将那大理卿削官禁足,那尚书令流放了便可。”
帝只言二字:“依你。”后让人去传旨,良久,又言,“既如此,何家的姑娘当赏,爱卿以为如何?”
沈宾客面上一皱倒是个笑:“陛下能亲自指婚那姑娘与臣的徒儿,便是他二人莫大荣幸。”帝也不遮掩,直笑起来:“好好,朕倒要加封一道,这大理卿的空缺可让那阮氏来填上,也好给他二人风光。”
圣旨通传后
“罪臣何氏领旨,谢皇上不杀之恩。”何氏跪伏。晚些,沈宾客待子轩出来擦洗干净,子轩手上一直捏着那依旧完好的鲜红的同心结,和着那翠儿丫头跟着师父一道往何府去。
沈宾客直入庶民何氏的书阁,用拐杖戳两下,地板咯咯作响:“你,糊涂啊糊涂,我当初真是看错人了!”边寻了个椅子坐下,“当初我看你家闺女乖巧可人,便让你安排了他们俩。我又觉得你忠实,做事有胆气,离了这官场后便谏你来做这个大理寺卿,你啊,你啊!”
何氏也不言语,只任由他骂够。
沈宾客继续:“这样也好,好歹你还见得到自己的闺女出嫁。”罢,便颤颤微微地出了这门。
阮子轩踏入那何小姐的闺阁,沉默。何婉挽过子轩,阮二爷也不刻意压着自己,发出嘶嘶唤疼的声音,弄得婉儿心下一片心疼,于那翠儿瞧也不瞧。翠儿闷闷:“小姐,这指婚的旨意都下来了,你也该关心关心我啊。”何婉依旧不看翠儿,一脸疑惑地看向子轩,子轩轻轻一笑:“是真。”
【本文发布在云起上时,所用笔名为:吴乔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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