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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江家和祖家真有缘分，一墙之隔住着，两家都是4个子女，年龄也相仿，唯一不同的是，最后一个子女江家是儿子，祖家是女儿。所以两家有意无意地就竞争起来了。
都是乡下出来的，思想里还是有些重男轻女。于是江爸爸的语言中就有了得色，明里暗里的意思就是养儿可防老，而丫头只是赔钱货。
祖爸爸听了，心里虽然不爽，却也无奈何。
岁月流逝，江爸爸的儿子娇生惯养，稍微有点小毛病就不去上学了，久而久之，学习自然跟不上，上中学不久就辍学了。
而祖爸爸的女儿，却相当争气，一路过关斩将，读重点初中、重点高中，顺利考入理想的大学。
江家的小儿子在家晃悠了几年，靠江爸爸的本事，竟然被安排到了粮库，这在80年代初末可是一个肥差。
有一次，祖爸爸在公共厕所里就碰到江家的小儿子，一边蹲坑一边在数钱。祖爸爸逗笑说：“小青，哪来那么多钱呢？”
小青答：“单位发的工资加奖金。”
后来，祖爸爸还隐约听到了一些风言风语，说江爸爸对别人说：“大学生有什么用啊？找不到工作还不如卖烧饼的呢。”心里好不舒服。
又过了两年，祖家的女儿毕业了。当时的政策虽然不包分配，但是是双向选择，加上祖家也有一些关系，竟然把女儿安排到了建设局。拿着每月100多的工资，这在当时的小县城可是不低的收入啊。祖家的女儿也不小气，时常给爸妈买吃的喝的穿的用的。
而江家的儿子却因国家政策调整，粮库风光不再，待在家里啃老，无所事事了。
“谁说养儿防老，丫头只是赔钱货的？谁说大学生不如卖烧饼的？”此刻，祖爸爸风光起来了，他仿佛看到一记火辣辣的大耳光打在了江爸爸的脸上。
2
时光静静地流逝着。
有一天吃早饭时候，祖妈妈说：“最近老是看到大兰（江家的大姑娘）在家里呀，你看到了吗？”
祖爸爸点着头说：“是啊，我也碰到几次了，有些奇怪。”
几天后，他们终于弄明白了，原来大兰耐不住寂寞，有了外遇。在部队当营长的丈夫，哪里咽得下这口气？果断离婚，大兰只好住回了娘家。
“唉，离婚，老江的脸都给她丢尽了。”祖爸爸摇头叹息着。
一年多以后的某一天傍晚，上午刚在家玩过、说是中午去替主任过五十生日的二女儿小琴竟然回来了，脸色阴沉得快要下雨了，两眼红肿，显然刚哭过。
祖爸爸、祖妈妈大惊失色，连问：“怎么了？怎么了？”
原来，不胜酒力的小琴，中午因为高兴多喝了两杯。结果在坐三轮车回家的路上，因为觉得燥热，就开始脱衣服。
三轮车师傅发现后慌忙阻拦，可越是阻拦小琴脱得越厉害，直至脱无可脱。被里三层外三层的路人水泄不通围观了很久，直至有好心的熟人看到，通知了她丈夫，才把她解救出来。
可是，婆家是有脸有面的人家，公公还是县委常委，兼职公安局长，丢不起这个人啊。加上小夫妻俩平时就有些不叽叽咕咕，于是，当天下午就被婆家轰出了门。
离婚后的小琴，整天郁郁寡欢，以泪洗面。因为受到的刺激太大，还常常出现幻觉，一会儿说：“妈，你看那儿一窝鸡蛋。”一会儿又说：“妈，你这衣服怎么也不收啊？都堆在这乱七八糟的……”
极度好强的祖爸爸是又气又恨又羞又心疼女儿，还无处可说。想起自己之前说江家的话，祖爸爸只觉得一记火辣辣的大耳光打在了自己的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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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又过了好几年，小城要重建在解放战争中被毁掉的宋代宝塔，两家都在拆迁范围内，一时间众人欢天喜地。
但是，拆迁款还没拿到手，就有传言说江家的4个子女，为了拆迁款闹得不可开交。
祖家却是安安静静的，虽然三个女儿偶尔也会问一下拆迁的情况，却没有一个人提出来说要分拆迁款。直至462万的拆迁款真的拿到了手，女儿们也还是安静。
祖爸爸又忍不住放出话来：“孩子还是需要教育的，嫁出去的女儿泼出门的水，怎么可以回来争钱呢？这大兰、二兰把钱也看得太重了。”
期间，江家真是屋漏还逢连夜雨。江家小儿子小青在家啃老几年不说，大儿子大强原本在石油公司还不错的，遇到了企业改制，买断工龄也无所事事了，整天游手好闲瞎混。
祖家却是一派蒸蒸日上之势。原本在企业工作的大女儿通过考试，当然也找了一些小关系，进入了检察院。二女儿虽然离了婚，但银行的工作还是在的。小女儿自是不必说了，后来找了一个佳胥，调到市建设局了。
而最让祖爸爸引以为傲的则是自己的独子大宏，不但做到了计量所的一把手，而且凭借前几年单位办三产、他出去领头开饭店的经验，先是自己开起了饭店，然后又承包了一个鱼塘，继儿又开了一个浴场，然后更是办了一个包含餐饮、住宿在内的3层楼大酒店。买房买车，一时风头无二。
祖爸爸忍不住又在亲朋好友面前感慨起来：“小孩子不教育怎么行呢？同样是4个子女，年龄也相仿。他家的小青和大强从小娇生惯养，有点病，学都不上，中学都没毕业。现在好了，正当的工作都没有，就靠吃老的喝老的。哪一天老的走了，他们怎么办呢？”
不过，祖家也有美中不足，那就是儿子大宏和儿媳妇有些不和睦。儿媳妇说儿子有了外遇，到婆婆面前告状，婆婆和大姑子异口同声：“你别信外面的风言风语，你自己抓到了吗？”儿子大宏更是信誓旦旦，赌咒发誓，绝无此事。
儿媳无奈，沉默了起来。三个月后的某一天，儿媳收拾好自己的衣物，突然离开家，留下话说坚决离婚。
原来这三个月中，儿媳请人调查了自己的丈夫，掌握了外遇的证据。儿媳本就是精明强干之人，这么多年来家里的财权全部由她掌控。
几天以后，突然有人上门来找儿子要钱。后来来要钱的人越发多起来，直至有一天，家门被一大群人包围起来了，连派出所都被惊动了。
原来，大宏志大才疏，这几年步子跨得太大了，资金链早就危机重重，不得不高息集资度日。
儿媳怨恨在心，走的时候又带走了一大笔资金，直接导致资金链断裂，集资的人上门要钱。大宏平时不管财，而且粗心大意，所以拿不出媳妇带走钱的证据，只能哑巴吃黄连。
祖爸爸连忙召集三个女儿回家商量对策，其实主要也就是想让她们出资帮助。
大女儿家其实条件是很好的，女婿是当地有名的律师，赚了不少钱，在南京、上海都买了房。可闻听此言后立刻哭穷起来，说是欠了多少多少的贷款。言语中还透露出既然没把自己当家里人，拆迁款一分钱没给自己，现在倒霉了，凭什么让自己出钱。气得祖爸爸直接撵她滚蛋。
大女儿于是趁机溜之大吉，一分钱没出不说，更是抛弃了父母。即使逢年过节，一个电话都没有，更不提回家探望了。
另外两个女儿还好，都尽最大努力出了钱。可是大宏挖的坑太大，怎么填也填不平。最后大宏的工资也被法院强制执行了，只留下了千把块钱的生活费，还上了老赖黑名单。
没有办法，祖爸爸祖妈妈更加省吃俭用，除了日常吃喝，剩下的工资全部交给儿子还债。
日子艰苦一点也就算了，这面子上实在是太难看了。何况江爸爸也说了两句话，却正好还刮到了祖爸爸的耳朵里：“我们家孩子确实没有本事，可是本本分分的，不是老赖，也没让人家那么多的血汗钱打水漂。”
祖爸爸想起自己以前说人家孩子的话，想起自己的女儿为了钱都不认自己这个父母了，真是无地自容，又痛又羞，竟硬生生逼出了一场病来，两个月之后才渐渐恢复。这记火辣辣的大耳光抽得那可叫个疼啊，不但抽在了祖爸爸的脸上，更是抽在了祖爸爸的心上。
4
就这样又是头十年过去了，因为拆迁了，两家已不是邻居，所以基本不通音讯了。
某一天，祖爸爸在街上碰到了一个老街坊，于是两人聊了起来。
说到江家的境况，那人叹息起来：“唉，江家的那两个儿子真是混啊，在家无所事事就联合起来偷鱼摸虾，这还好。可是后来胆子越发大起来，竟然合伙去厂里偷盗，牵涉的金额太大，被抓起来判了刑。”
“啊，判了刑，这可就严重了。”祖爸爸担忧地说。
“唉，这还没到头呢，老张（江爸爸的爱人）本来身体就不好，气急之下竟然突发脑溢血，命是捡回来了，可是瘫痪在床不能起来了。老江前几年做了直肠癌手术，身体本来就弱，年纪又大了，承受不了这样的打击，没多久就撒手走了。”
祖爸爸听罢，重重地叹息两声，摇了摇头，什么都没有说。
几十年的风风雨雨让祖爸爸明白：做人要低调，要心怀悲悯。否则，下一刻，迎接你的可能就是火辣辣的大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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