诱饵

一诺从39楼跳下的那天，阳光灿烂，天空中一片湛蓝。

“终于解脱了！”一诺想着，她从39楼跳下时，如一只展翅飞翔的大鹏，姿势洒脱优美、肆意洒脱。

一诺想，如果他看到了我飞翔的样子，是不是觉得很美？

大鹏是他最喜欢的鸟，那种无拘无束的性格让他着迷，他当初爱上一诺，也是因为她的性格，肆意洒脱如一只展翅飞翔的大鹏。

但一诺总是爱和他争辩说，大鹏不是鸟，是鱼，一只硕大无朋的鱼，庄子《逍遥游》里有记载的。

他从不和她争辩，面对着她的较真，他似敷衍又是偏让着说，好好好，大鹏是鱼，一只飞在天上的鱼！

她就笑着打他，说他胡扯。

他说，逗你一乐而已。

其实，他们也是有过很多快乐的时光的。

他允诺说，一诺，等孩子放假了，我陪你去南海寻大鹏吧！

一诺没等到那一天，她跳楼了，从39楼飞翔而下。

一诺落地的声音轰隆一声，很沉闷，很响亮，以后的事情她不知道了，但以前的事情，她都记得。

                                一

那天，一诺刚调到这个新的单位，环境新，人新，心情也是一番斩新的感受。

当然在一群暮色沉沉的所谓前辈当中，一诺也是清新的，朝气蓬勃，跳脱可爱。

刚见到陆召海时，一诺正拿着调令站在局长桌前，听到敲门声，她抬起了头。

一个中年男人走了进来，男人身材颀长健硕，相貌却普通的很。

“好丑！”一诺想着，她是颜狗。

这个男人就是陆召海，他来送份资料给给局长。

看到他，局长抬了抬身，指了指面前的紫砂壶说道：“尝尝，明前龙井。”

那个男人端了起来，呷了一口，说道：“甘甜度和鲜嫩度不对，是雨前的。”

局长笑着说：“知道瞒不过你，就你嘴刁。”

他笑笑，不语。

接下来这两个人谈笑风生地聊了起来，完全忘了面前还有个急等签确认函的一诺。

当然多是局长讲，他听着，偶尔一两句，却也是一语中的之言。

后来一次翻雨覆雨后，一诺躺在陆召海怀里，和他闲聊，才知道局长和他是大学同学，穿一条裤子长大的情分。

当时的一诺可不知道这些，她只觉等得有些烦躁，也很好笑，两个大男人跟个娘们儿似的，哪来那么多话要讲？

一诺是那种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有时候有些小逗比，等得实在烦躁，她扯着嗓子喊了声：“局长，签字喽！”

响亮亮清脆脆的一声吼，惊醒了闲聊正嗨的那两个人，这时候他们才想起来，面前还俏生生的站着一个小姑娘呢！

局长笑着签了字，向陆召海介绍道：“这是我们单位刚调来的小美女，年轻，有能力，有干劲。”

一诺笑着，被夸的有点不好意思。陆召海看向她，礼貌地点点头。

这是陆召海第一次见到一诺。

说实在的，这个小姑娘鲜活，灵动，能干却不张扬，很对他胃口，但当时的他家有娇妻爱女，对别人心无杂念。

第一次见面，一诺对陆召海没什么深刻印象，就是觉得他丑。

但是同时一诺又有点好奇，那么一张沧桑感十足的脸上却有一双乌黑清亮的眼，单纯的犹如孩子。

一诺拿了确认函，向局长道了谢，转身离开，随手关上门的瞬间，隐隐约约的，她似乎听到他们在谈论她，间或还夹杂着爽朗的笑声。

没想到一柱香的功夫，她又见到了那个男人陆召海。

这个新单位有三栋办公楼，一栋餐厅楼，外加一个停车场，整个楼层的布局简洁而合理，楼与楼之间有走廊连接。

平日员工们工作之余，就会在走廊上休息会儿或者简单运动一下。

上午四个小时，一诺基本都是在工作状态，腰坐的有点板了，午饭后，趁空闲，她溜达到走廊上打算休息会儿。

远远的，她看到对面的走廊上有一人影迎风而立。

因为不熟，刚开始一诺没认出是谁，但仔细瞧了瞧，先认出了衣服，想起是早上在局长办公室见到的那个男人。

两人一东一西，相隔一二百米，各忙各的。陆召海似乎没看到一诺，只是自顾自的抽着烟。但细心的一诺发现，那个男人陆召海似乎有心事，双眉紧锁着，一支烟接着一支烟地抽着。

抽完了烟，那个男人陆召海转身离开，看着他的侧影，瞬间，一诺忽然觉得他那高大的身影有些孤单寂寥。

                              二

因为母亲的缘故，一诺从小信佛。

佛家说，菩萨畏因，凡人畏果，因上努力，果上随缘，一诺奉为行事准则，她很拗，她坚持认为与陆召海之间是有缘分的，否则，陌生的两个人为什么会那么戏剧化的相遇？

满心阳光的一诺哪里能想到人心会阴暗丑陋到那种地步？

一诺是那种被宠着，却没宠坏的女孩，她身材颀长，笑容明媚，到哪儿都如小太阳一样温暖着照耀着周围的人。

所以，周围的人都喜欢她。

包括陆召海。

但陆召海一开始对一诺确实是没有杂念的，他一个知天命的人了，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他只是觉得这个小姑娘明目皓齿的，笑起来很温柔，很讨喜。

两个陌生人是怎么在一起的？一诺说不清楚，陆召海也不清楚，总觉得冥冥中有一双命运之手，在推动着一切。

那天，一诺急匆匆的跑上卫生间，想着赶紧解决了大事回去继续敲电脑，忽然身体一热，她暗道糟糕，知道是大姨妈提前来访，这要是在平日里，分分钟就能处理干净利落，怎奈今天她来的匆忙，空荡荡着两只爪子，就连手机也还在办公桌上充电。

她想着，再挨会儿吧，总会有人来卫生间的。

大半个小时过去了，好巧不巧的，别说来人了，鬼都没有一个。一诺躁透了，双腿蹲的发麻，她就纳闷了，等回去了她就问问那几个娘们，膀胱储存小便的能力就这么强？

一个多小时过去了，还是没人来卫生间，豆丁想着我这真的是要把坑蹲穿吗？万般无奈之下，她大声喊了起来，“救命呀！着火了！”

好巧不巧的，早上一诺前脚刚走出办公室，后脚主任就来通知赶紧到大会议开会，省里文明办来检查。

基层机关单位的会议，甭管有事没事，都是老太太的裹脚布，又臭又长，陆召海耐着性子听了一个多小时，觉得实在枯燥乏味，烟瘾犯了，就出来透透气，抽支烟。

一直烟还没抽完，他听到四楼的卫生间传来了有气无力的呼喊声，侧耳细听，一声又一声的“救命呀，着火喽！”，但是听着声音怎么跟玩笑似的，卫生间着火了？

但是他生性谨慎，还是决定去看看。

顺着声音，他寻到了女卫生间。

虽听得里面那声音一遍又一遍喊着救命，但毕竟男女有别，他还是喊了声，“里面有人吗？”

蹲坑蹲的头晕眼花的闻言大喜，心想终于来人了，再蹲一会儿，我心肝脾胃肾都要被当做大便排出来了！哎，虽然美中不足来的是个男人，但还是可以稍微地加以利用的。

虽说一诺年龄尚轻，很单纯，但非常有智慧，她眼睛一转，一个主意出来了。

“有人，在这儿呢！”她在隔断里，捏着嗓子说，“没着火，我这不是想招个人过来吗！”她想着，反正我捏着嗓子，变了声，你知道谁是谁呀？我不丢人。

陆召海笑了，还怪有心眼的，这招好使，但是，巧了！“大家现在都在会议室，估计十二点前回不来。”

“那请你帮个忙，四楼办公室，南排第二桌子，正在充电的手机，帮我拿来。”一诺想着，要是来个女同事，定能买个卫生巾啥的，可是男人，只能拿个手机了。

五六分钟后，陆召海提了个袋子进来，袋子里装着手机和一包纸巾，他放在了隔断门下，然后转身离开。

听着男人的脚步声走远了，一诺开了门，拿了袋子，解决了个人卫生问题，准备起身。

或许是在卫生间呆的时间太久了，一诺起身的瞬间，头晕目眩，眼前一阵金花，轰隆隆的一声，就倒在了地上。

也难怪，一诺一直都有贫血、低血糖这些毛病。

已经走到走廊边的陆召海听到卫生间的动静，担心有事，又赶紧的回头来看看，只见一个美女正歪倒在地上龇牙咧嘴地呻吟着呢！

这个美女有点面熟，他陡然想起来了，在局长办公室，他们有过一面之缘。

四目相对，都有点不好意思。

他赶紧上前，想扶她起来，但是美女脚崴了，走不了路，无奈之下，陆召海只有公主抱着她回了办公室。

二人肢体接触的那一刹那，陆召海全身肌肉紧了一下，一股若有若无的香气萦绕在他鼻腔。

柠檬香，他最喜欢的味道。

后来，陆召海开车送一诺去了医院，跑前跑后的忙活了半天，当他把打了石膏的一诺送回家时，已是晚上八九点钟了。

一诺看着他，很真诚地说：“叔，谢谢你！”其实，她想喊帅哥的，又觉得黑暗中这么喊，有点不稳当；又想喊老师，又觉得太严肃。纠结中，嘴一打瓢，叔就出去了。

陆召海郁闷了，我有那么老吗？这么多年，他坚持健身，身材和各方面的状态都还不错吧！

那天回到家里，陆召海对着镜子照了许久，想起那个小姑娘，觉得自己是有点老，但又觉得还是虎虎有生气的。

那天晚上，一诺有生以来，第一次失眠。

这就是一诺和陆召海之间的卫生间缘分，从那之后，陆召海留给了一诺助人为乐做事靠谱的印象。

而一诺不经意间露出的那一截雪白的细腰，也让陆召海看得惊心动魄，从此，旖旎的心思有了。

                                三

那次以后，两人却很少见到了。

原来就很少见到，虽是同一栋楼，但不同楼层，工作上没有任何交集，上下班偶尔碰到，点个头，比陌生人好点而已。

一诺现在就有点奇怪了，同一个单位的人，同一栋楼里的，为什么能好几天见不到一面呢？

暗中观察了好几天才发现，陆召海多是走西面那个楼梯上下班的。

一诺心里有点暗暗生气，气自己，也气他，气自己为什么总是想起他，一块老腊肉而已，气他是不是有意要避开自己？

后来陆召海一边抚摸着一诺雪白的纤腰，一边在她耳边低语，其实那段时间，自己有意走了西边的楼梯，就是想避开一诺，一诺漂亮，温柔，朝气蓬勃，而自己快五十的人了，没资格。

“管他呢！”一诺想着，“一个老男人而已。”她甩开了肩上的长发，决定不想这事了，得专心工作了，刚到新的单位，要有好的表现。

但是那淡淡的想念，就像一张无边无际的大网，罩着她，让她无处可逃，她在网里，他在外面，就是见不到。

这样最好！她常常想着，否则，见到了又能怎么样呢？

很久没见了，久的她几乎想不起他了，久的他们似乎素未平生。

但是，冥冥之中似乎有一双大手把他们往一起推了。她几乎没走过西楼梯，西楼梯距离办公室太远，而且领导人的办公室都在西楼梯附近，她避都来不及的，可是那天鬼事神差的，她偏偏走了西楼梯。

因为是盛夏，天气炎热，为了降温，西楼梯刚刚撒上了水，今天一诺穿了银灰色的尖头高跟鞋，一不小心，鞋尖上就溅上了些许水渍，白鞋黑水，很是丑气。

她弯下腰，准备用纸巾擦擦鞋尖。

他转上新的台阶，就看到一个紧俏美丽的屁股呈现在自己面前，他立刻看出是一诺。

他喉结上下动了动，有什么东西在心中涌动，他竭力压了下去。

“嗨，小姑娘，早上好！”他故意大声地打着招呼，以掩饰自己的心虚。

听到声音，一诺赶紧站直了身子，转身一看，原来是他。

一诺脸立刻红了，她有点不好意思，但又有一丝窃喜与激动。

还好，在我彻底忘了你之前，你还是出现了。一诺想着。

一诺和他并肩同行，他一直不言不语，空气里弥漫着难言的尴尬气息。

“你一直走这边楼梯？”一诺既是好奇，也是没话找话。

“嗯……偶尔走。”陆召海欲言又止。

一诺看他吞吞吐吐的样子，陡然间生气了，谁会怎么着你呀？怕成那鳖样！

于是不再理他，踩着七厘米的高跟鞋，连跨两个台阶，想越过他。

太急加上鞋跟太高，一诺两个台阶连跨没有成功，反而一脚踩空，身体眼看着就要仰面栽倒。

后面的陆召海一看危险，情急之下也没多想，一把就从后面抱住了她，手好巧不巧的放在了一诺的胸上。

立刻，一股绵软香甜的触感通过陆召海的手传到了他的脑海里，他有片刻昏旋。

“你放手。”他身上那股强烈的荷尔蒙气息刺的一诺也是片刻昏旋，感受着他强劲的手劲，她羞红着脸嚷了句。

本来是斥责的话，到了她嘴里，软软糯糯的，像是撒娇。

陆召海骨头酥了一半，他知道，这个错误，他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