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渐渐转凉,又到了年底。定合同的事情彻底泡汤,余月犹豫着要不要干下去。余德寅又找茬训斥女儿,不过他说的也是实话,一天六块钱,连饭钱挣不出,算哪门子工作呢?余月就请了几天假,跟郭处长说感冒了,跑一跑工作。她知道,不过又是白忙乎,只是应付一下父亲罢了。
她四处奔波,劳务市场,招聘单位,凡是她认为能干的事情,都要看一看。兜里没钱,她就三天没吃午饭。第四天,终于有一家小公司愿意聘用她,月薪400元。她就把机关的工作辞了,过去上班。这家公司也有点奇怪,在一个部队大院的招待所里,叫做新光装饰公司,老板郑新光,是个三十来岁的年轻人,夫妻二人经营这间店。办公室里空空荡荡,除了一些报价单,没有其他跟业务有关的东西。余月问:“不是说公司应该至少是六个人吗?”老板娘说“这不是刚开张,我们还要招三个人。”老板让余月负责接待客户,余月觉得这个工作还干得来。
每天朝九晚五,余月想着好歹干一阵子再说。每天早晨,她跟老板夫妇打过照面,就独自守在电话机旁,然后就是一整天没事可做。每天下午,如果五点之前他们回来了,她就按时下班。有时候两口子回不来,就打电话让余月下班。公司里从来没有见到顾客,也没有其他员工到来,电话也从来不响,好像这个公司根本就是一具死尸。这样大概过了十来天,有一天下午,郑新光突然问余月:“你有没有对象?”余月老实地回答:“没有。”郑新光说:“要不要我给你介绍一个?”余月说:“不了。”第二天,郑新光说:“小余姑娘,我们公司怕是要开不下去了,你就另谋高就吧。”余月一点也不意外,就说:“好吧。”郑新光让妻子拿了两百块钱给她,郑夫人说:“小余委屈你了,我们给你半个月工钱,不要跟别人说在我们这里干过。”余月说:“好吧。”
余月回到家,刚要开门,就听妈妈在跟爸爸抱怨什么。余月心想,坏了,不该让妈妈去取工资的,这下好了,被郭处长说了坏话了。她硬着头皮进了家,余德寅铺天盖地地骂开了:“你跟机关里又不好好干?”余月说:“没有啊。我等着定合同,哪里敢?”余德寅说:“那你妈学给我听的话是怎么回事?”余月哭着说:“那都是余明珠说的,干的,与我什么相干?”余德寅不依不饶地说:“好,就算不是你,他们为什么要栽赃陷害?”余月说:“我比他们勤快呀,他们嫉妒呗。”余德寅说:“我看你就是不会来事,没跟公务员搞好关系。”余月想,是,我不会来事,我在乎这点钱。他们谁不是把这份工资当做零花钱,只有我扣扣搜搜地吃饭穿衣。再说我跟胡家的关系,都让人笑死了,公务员哪个搭理我?呸,你们干那些不要脸的事,让我背黑锅!
到了这个地步,余月知道,找工作的事彻底没戏了,接下来会有很长一段时间,父母和别人都要拿这个事修理她。她又想到了死,但是没勇气,这是她抱恨终生的事情,这样痛苦的活着,为什么不再坚强一点,放弃生命呢?当年她就应该从楼顶上跳下去,一了百了,何必遭这份罪?她隐隐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将来她可能会因为脆弱吃更大的亏!是的,她完全可以为自己辩解,忍辱负重地活下去,是为了报答父母的养育之恩,这是一个多么完美的理由。但是父母真的尽到责任了吗?只要父母对她有一点点关爱,事情不会走到这一步吧?一个年轻人十八岁成年,应该自立,在她看来,就是一个笑话。父母没有在此之前教会子女生存,到了时候却说子女不懂事,不孝顺,不体谅家长的辛苦,这又是什么逻辑?有好多年轻人,过了十八岁,还在花着家里的钱,直到大学毕业才自立谋生,工作还是父母帮着找的。也没见谁对他们有看法,凭什么就嘲笑她呢?这世上的是非标准究竟是什么?
她想不通,为什么她在社会上完全站不住。既然比较好的工作丢掉了,找个差一点的总可以吧?每个人都有缺点,她的缺点真的那么致命,以至于无法生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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