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中旬,姥姥去世了。妈妈接到舅舅的电话,母女两人一起去送殡,在医院太平间,全场十几口人都没哭。只见表妹平静地用毛笔写挽联,姨妈姨夫把它们挂在花圈上。很快大家散去,只有舅舅办完手续,跟去了八宝山。
第二天中午,余月照常打扑克。朱华和石金龙都问:“你昨天怎么没来玩扑克?大家都想你呢。”余月淡淡地说:“给我姥姥送殡去了。”马卉说:“哦,你姥姥住哪儿?”余月一愣,说了实话:“跟你们刘局长住一个楼。”姚丽突然嚷了一句:“哎呀不对呀。”余月说:“怎么了?”陈颖说:“余月那么老实,她的话有啥毛病吗?”姚丽不依不饶地说:“那你怎么没工作?”余月沉着地说:“吴凤仙她姑姑也在那楼里住啊,她不是也没工作吗?”吴凤仙是个二十岁的农村姑娘,从甘肃来北京打工。这样一来,大家立马都闭嘴了。
从此以后,石金龙倒留了心,经常有意无意地跟余月搭话。余月晓得,这人轻浮放纵,今儿弄一个,明儿弄一个,不会有什么感情,也不知他老婆怎么熬得住。有一天石金龙接了个电话,那头说他妻子先兆性流产,也没见他着急,过了几天,病情稳定后,被她姨妈送到南京,只等生完孩子再回来,这又是为何呢?还有石金龙的工作态度很散漫,经常迟到早退,无故脱岗,有时候还请假,领导也不在意。余月觉得这里面似乎有一个谜,石金龙会告诉她吗?
这几个月余月好容易存了两百块钱,做了一件中式的白绸子短衫,买了一条蓝灰色裙裤。姚丽大姐说不好看,太老气。正巧了,这帮女孩子不好好干活儿,上班时间在做手工,把一些彩色丝带拆成丝线,再用三个硬币,一个一块的,两个五毛的,把丝线缠在上面做成胸花。余月也买了一条大红丝带,学着做了起来。几天后,她的衣襟上挂着一个小小的,圆圆的,带穗子的红灯笼,把素淡的衣服点缀得十分娇媚。
这天下午女孩们都去洗澡了,只有余月在档案室里。她们用复印机印完歌篇,把碎纸条扔得满地都是,余月细心地打扫完,然后躲在紧里面,一点一点地整理着刚刚送来的案卷。这时候就听见有人进来,是刘金龙的声音:“刘燕,刘燕在吗?”余月答:“她们都走了。”石金龙哦了一声,把门反锁了。他说:“余月,你给我找一本档案,367489。”余月说:“好的。”她推开柜子,按着号码很快找到了,把文件夹递到石金龙手里。他就坐在窗前的桌子旁边翻阅着,余月刚要走,一把被他拉到腿上,两人热烈地接吻。石金龙费力地解开余月的扣子,右手伸进衣服里,左手摸着她的下面。余月微微地陶醉了,石金龙说:“要吗?下了班,去机关报社楼里,我等你。”
这时候她们回来了,有人使劲敲门,叽叽喳喳地喊着:“余月你锁门干什么?”余月慌里慌张地说:“我没想锁,无意中给撞上了,我也打不开呢。”石金龙赶紧躲在两排柜子的空隙当中,大气不敢出。刘燕说:“对了,钥匙在郭处长那儿,可是郭处长不在。”
好容易等到快下班的时间,郭处长回来了,把门打开。她问余月:“你看到石金龙没有?刚才他们说他进了档案室。”余月说:“没有啊。”郭处长说:“哦,对,他看见刘燕不在,没法跟你要案卷。”余月舒了一口气,就听郭处长继续数落着,大意就是临时工素质不高,以后不准备在这些人当中招收合同工了。余月心里哼了一声,本来也没指望这里,你这是说给谁听的呢?
一天的工作结束了,余月走出机关大院,跟着几个小姐妹往北走,故意在车站磨蹭一会儿。她们问:“余月,你今天怎么往这边走?”余月说:“去同学家。”吴凤仙突然喊了一声:“石金龙?”余月说:“哪儿哪?”回头一看,石金龙在街对面望着她。她连忙上了一辆公交车,坐了一站下来往回走。机关报社在一个很破旧的院子里,是两层小楼,也没有传达室。余月蹑手蹑脚地走进楼里,按照石金龙的交待,上楼右手第二间,果然门开着,推门进屋,石金龙已经等了好一会儿,两人就急不可耐的搂上了。屋里很简陋,只有两张铁床,桌子和椅子,原本是他们的单身宿舍。看起来好长时间没人住了,到处都是灰尘。
已经是立秋时节,天气闷热得很,但是一点也不影响两人的兴致。石金龙的体力相当好,两个半小时三次。余月希望互相关心一下,但是石金龙很冷淡,不说自己的情况,也不问余月的事情,只说余月身材好,他很喜欢。看样子,两人的关系会持续一段时间,那么以后呢?
两人起身后,石金龙把余月拽到旁边的川妹子餐厅,点了四个菜,夫妻肺片,回锅肉,宫保鸡丁,清炒豆苗,都是经典菜品,开了两瓶啤酒。这是余月有生以来第一次盛宴,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扯些闲话,余月说:“我不嫁人的。”石金龙只是淡淡地说:“哦,你的事,跟我没关系。对了,曹大师的儿子你认不认识?”余月说:“不认识,怎么了?”石金龙说:“进水楼台,可惜了。”余月说:“有什么呢,我跟他们不是一个档次。”石金龙有些失望,又不好露出来。
从此以后,余月彻夜难眠。石金龙啊,妻子不在身边,谁又躺在他的怀里?她们都比自己漂亮,也都更有本事,她还是最差的。半夜里她经常哭泣,怕父母听见又要挨骂,不敢出声,任凭泪水打湿枕头。一边哭一边揉捏着私处,满脑子都是那些情景,金龙金龙的在心里呼唤着。虽然这不是当真的,可是她还是希望石金龙除了那个事,在情感上两人有一点交流。有一次大概是说了梦话,被妈妈臭骂了一顿:谁是金龙,你跟他干什么了?呸,大姑娘不知道害臊!余月不敢在家里哭,跑到公园大哭一场。她多想有个人说说知心话,可是能跟谁说呢?
搬过来三年,周围环境她都不太了解。有一天下午出来散步,余月无意中发现儿童医院旁边有个小公园。公园不大,也很破旧。栏杆东倒西歪,都长满了斑驳的铁锈,花草树木也杂乱无章。进门处有一个水泥亭子,上面缠着一棵瘦弱的藤萝,稀疏的叶子像是老人的秃头。往里走,有一个仿古的四角亭子,似乎有些年头了,房顶长了草,瓦片也掉了不少,像缺牙的嘴,房檐下还有褪色的花鸟图案,地面的方砖也都布满裂痕。再往里走,居然冒出一大丛茂盛的爬山虎,从西到东疯狂地蜿蜒曲折了足足二十米,绿荫遍地,十分喜人。爬山虎旁边还有一株小的,不知名的心形叶片的细细的藤蔓,和它缠绵在一起,好像一个美女依偎在情人身边。转了一圈,余月看到了藤萝架旁边有一棵臭椿,还有杨树,柳树,松柏,核桃,枫树,黑枣等等,花木有桃树,海棠,珍珠梅,黄刺梅,月季什么的,歪歪扭扭,好像在互相闹别扭。
白天还好,年轻人不多,多半是带着孩子的老人和打牌下棋的闲人。到了晚上,公园里更加热闹。跳舞的就有三四群人,昏暗的路灯下,伴随着音乐的旋律,欢声笑语飘荡着,各色衣服流动着,各种气味弥漫着。余月不会跳也不想学,她只是希望有人过来搭话,但是好久了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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