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个瞬间突然想起你

有个瞬间突然想起你

时间就像海水，总能冲刷掉记忆沙滩上的脚印。时过数年你再次经过，偶然踩到那年你遗失在沙滩的发卡，让我想起你，那已被时间冲刷干净的记忆，像点开了开始键，画面变得清晰。

2019年5月我在朱家角景区买了一包手帕纸，当我撕开包装抽出纸来时，随纸散开一股清香，这种清香萦绕在脑海中，多么熟悉的香味，似乎在遥远的过去和这种香味有过交集。大脑开始搜索，记忆回到了2002年，那个青涩时光。

那年初三，她叫小薇，我们班级的英语课代表，能做英语课代表自然英语成绩了得，并不是她天赋异禀而是她有个教了二十年英语的爹。我天生缺陷，对英语有种天生的排斥，英语成绩从来没有及格过，也是从不缴英语作业的那一小撮人。如此未交作业的名单上我的名字成了钉子户。

英语老师是一个凶神恶煞的中年妇女，可能更年期，很容易激动，她认为我们不缴作业是对她的侮辱，于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不侮辱侮辱我对不起她的更年期。每次英语课我不是站在后面靠墙听课就是站在走廊外在窗户外听课，无聊至极。

每次英语课当我无所谓的走到教室后面时，小薇总是回头偷偷看我，眼神很复杂，有害怕有无奈。怕我报复她，毕竟我的名字是她写在纸条上呈给老师。女人不仅小气还会用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被老师惩罚是我自找的跟她有什么关系呢？无奈我一开始不大清楚。可能女人都有一颗母仪天下的心吧。

也许是我名字笔画太多，也许是写烦了。一天午休小薇走到我桌前递过来她的作业本让我照着抄，我不屑一顾将她的作业本扔出去，小薇脸涨的通红，跺着脚转身捡起作业本回到座位上把头埋在臂弯里，哭了！

这时小薇的同桌看不下去气势汹汹的过来讨伐我，听闻动静学习委员，班长，生活委员都围了过来，替天行道！他们的一致口径是让我给小薇道歉，迫于一群尖子生的淫威，我贱兮兮的走到小薇桌前敲敲桌子说对不起，然后抽出她压在胳膊下的作业本说，我抄还不行吗。

破天荒的我缴了一次作业，英语老师没有点到我的名字感到奇怪，又看着纸条确认了一次后，找出我的作业本翻看后说：“竟然全对，抄的吧。”全班哄堂大笑。我恼羞成怒说了一句：“管的着吗？”

“滚到后面站着！”老师声歇力竭。

“站就站，有什么了不起！”我站了起来。

开始对我大喊：“滚到办公室找你的班主任去。”

于是我折回走出教室，向办公室走去。

班主任是我们的数学老师，不在办公室，应

有个瞬间突然想起你

该上课去了。我笔直的站在班主任的办公桌前。

这时斜刺里语文老师看到我，不怀好意的笑说：“吆呵？这不是牧大侠嘛，这是咋啦？”

我“嚯”一声挺起胸立正道：“报告老师！犯错误了”

语文老师“噗嗤”一声差点把刚喝进嘴的水吐了出来：“少来，少来，我不是你的班主任，你不归我管。稍息！”

语文老师姓李是一个五十多岁干瘦的老头，头发总是乱糟糟的，经常在报刊上见到他写的文章，我的阅读和写作兴趣其实受他影响特别大，私下里他是我良师也是我的益友，不，是损友。是他告诉我男人不抽烟，女人不喜欢。是他教会我如何写情书。

距离下课尚早，我就坐在语文老师对面和他侃大山，中间还和语文老师一起去了趟厕所，在厕所里蹭了老师一颗烟。

下课铃响了，我立马站起来，精神抖擞的立在班主任办公桌旁。班主任和英语老师并排走进办公室一边还聊着，内容肯定和我有关系。

还没等我开口，啪啪啪后脑勺被班主任拍的嗡嗡响。我一边缩着头一边用胳膊挡，一边喊疼。看见班主任还没有停下的意思，我拔腿就跑。班主任追到门口停了下来，我回过头做个鬼脸，跑回班级。

初三的学习也开始变得紧张，为了配合每天晚上到十点半的晚自习，我们开始住校。每周只有周六中午到周日早上10点的时间可以回家。

一个周日的早上睡过头。看看闹钟快九点半了，距离上课还有半小时，我跳下床脸没洗牙没刷的跳上自行车向学校赶去。路上已经看不见同学，这也预示我铁定迟到，在从乡下到镇上的马路上我疯狂的踩着脚蹬，想争取一点时间。

快到镇上的路口我见到了小薇，她脸颊微红推着自行车，我减慢速度和小薇同排，问她怎么推着不骑，她说车胎扎了，让我先走。我“噢”一声，加速离开。在骑出十米开外后觉得不合适。堂堂七尺男儿，见同学有困难，岂能转身离开。

于心不忍，我掉头回来让小薇骑我的自行车先走，我来帮她推车。再三推让下。我推着小薇的自行车快跑，小薇骑着我的自行车慢慢的骑，保持和我并辔而行。

小薇和我从小学到中学一直是一个班级，和我几乎没有说过几句话。首先，从小她不是学习委员，就是班长，是班级少有的几个成绩名列前茅的学生。她是老师眼中的红人，她出入也是和班级的好学生一起玩。像我这样的浮浪少年他们多是鄙视，认为我们都是坏孩子，我从小孩子王，不喜欢跟女孩子玩，女孩子爱哭，爱打小报告。

这次阴错阳差竟然同行一路，我让她先走，迟到会挨班主任骂。小薇笑着说:“你见我被老师骂过吗？担心你自己吧”说的也对，成绩好的学生总是能得到老师的庇护。

一路上小薇很健谈，说她也不喜欢学习，也贪玩。但是她爸爸是老师，对她很严苛。让她痛苦不堪，她想着快点毕业，快点考大学，那时候就可以脱离父母的约束自由自在，说完这些话时我看见她眼中泛着渴望的光。

走到学校门口，校园静悄悄的，已经上课了。我们把自行车放进车棚，溜着墙向班里跑去。走到班级门口，看见班主任正在泡沫横飞的讲课，看见我俩并排站在门口喊报告，班主任停顿了一下，望向我们，眼神复杂有疑惑。这时班里的同学开始起哄，小薇羞红了脸，低下了头。我瞪着眼向同学们竖起中指。此时起哄声更大。班主任从起哄中似乎明白了什么。没好气的让大家安静，让我们进来。

在全班起哄中我们回到了自己的坐位上。包括班主任他们都在猜疑，我们两个是不是有情况。班主任在沉默了一会严肃的说：“同学们，现在已经初三了，我们的主要任务是要抓学习，不要一天到晚想乱七八糟的事情。”班主任说到这里时，同学们开始回头看着我和小薇笑。我莫名其妙的冲他们喊：“我X你们看我是几个意思？”班主任摔了下黑板擦让我安静不要打断他说话。我哭笑不得说：“你们真的莫名其妙。”班主任开始把矛头指向我。说：“自己不学习不要去打扰人家学习，不要过分了，把心思放在学习上比什么都强。”我百口难辩叹口气。

班主任见我语塞越发激动，手舞足蹈的喋喋不休，什么作为学生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什么现在一旦走错一步，以后肯定后悔。最后越说越激动当班主任说“有些男孩子不要脸就罢了，女孩子也跟着不要脸”的时候。我明显看到小薇后背耸了一下，伏在桌子上。看来被骂哭了。

忍无可忍，我突然有种无名业火往脑门上窜，我身体不受支配的站起来，猛的拍一下桌面歇斯底里的向班主任吼：“你丫有完没完！不知道情况就瞎逼逼。你骂我没关系，我脸皮厚，人家女孩子你也骂，还为人师表，回家卖红苕去吧！”

我义愤填膺的站在坐位前像一只被惹怒的公牛。全场鸦雀无声，全班同学都低下头，班主任愣在那里像一只被惊吓的猫，眼里满是慌张。事情已经超出了我的控制范围，但还是假装若无其事的坐下。班主任愣了一会走出教室，掏出香烟点上一根。透过窗户显然看到班主任的打火机按了几次才点着香烟。

一根烟吸完，班主任把烟头扔在地上用脚狠狠碾灭后叹口气，走到班级门口向我招招手，让我出去。

我跟着班主任走到楼梯口，班主任停下转过头语气温柔的责问我：“班里那么多人，你不能给我点面子吗？”我见班主任如此温和我咧嘴笑了：“这不是邪劲上来没控制住嘛。你不知道从小村里人见我都叫二老邪，受不了别人冤枉”。

“笑！笑！笑！”班主任边说边打我后脑勺，力气近乎抚摸。

我将事情的原委告诉班主任，当然内容掺杂这一些例如助人为乐，团结友爱的正能量。说罢，班主任不好意思的笑了。被班里起哄弄糊涂了。班主任以为我在和小薇早恋。他发火的不是我早恋而是怕我影响小薇成绩。因为小薇是我们班重点高中的指标保证。

和班主任的过节在我象征性的检讨下一笑泯恩仇，我在班上一怒为红颜在同学们的添油加醋传遍校园。全班同学笃定我跟小薇有情况，只要我和小薇都在的场合就难免会受到他们的戏弄，小薇也只假装生气，我也是美滋滋。能把我这个登徒子和小薇联系在一起感觉还不错。

一天晚自习小薇借助收作业的掩护，把一张小纸条放在我的桌子上迅速离开。打开纸条“晚自习结束，请在宿舍后面的花园等我，有话跟你说。” 心里噗噗乱跳这就是语文老师说的约会吧。

整个晚自习我六神无主的无所事事，小薇不时回头看我，让我紧张不已。晚自习下课，小薇立刻收拾书包离开教室，我做在坐位上假装看小说，等人走完保安用在下面喊锁大门的时候我才下去。顺着墙根的阴影下做贼似的向宿舍后面的花园走去，不是害怕，有种说不出的紧张和兴奋。自懂事至今第一次和女生单独相处，那种新鲜感带了刺激永生不忘。

走近花园的凉亭处，小薇胸前抱了本书，看我来脸上绽开的微笑像一朵盛开的木槿花，在月光下有一种清凉的美。

我双手不知道该放在哪里，挠了挠头尴尬的笑：“你要跟我说什么？说吧！十一点半宿舍要锁大门。”

小薇气的跺着脚嗔怒着说：“木头！在班主任面前不是挺逞强的吗？怎么跟我说话就扭扭捏捏呢？我如果没话跟你说，你难道没话跟我说吗？”

我以为她因别人拿我俩开玩笑，我没有出面澄清而生气，连忙说：“上次的事对不起啊，嘴张在他们脸上我也没办法让他们不胡乱说。”

小薇有些着急，觉得提示我简直徒劳于是说：“别人对我们的看法你是怎么想的，你对未来有什么打算？我要认真的读书将来读重点高中，然后读好一点的大学。你只有跟我一样去读高中然后读同一所大学，我们才有可能。我希望你可以做的到。”

我顿时觉得心跳加速，这如果还听不明白，那我真的是木头了，我语无伦次的回答“嗯嗯，行行…我也是这么想的。”其实心里慌的一逼，我们村至今还没有人读过大学，对于大学我真的还没想过。

小薇佯装生气的说：“你的表现告诉我你根本就没有那样的打算，英语作业从来不做，上英语课看小说，英语成绩这么差，其他科再好有什么用？答应我好好学习，英语认真听课，英语我帮你补课，如果你听我的话，我可以考虑做你女朋友。”

“好…好…”还有这好事。

“这事是个秘密不许告诉任何人。”小薇说。

我满口答应可是我还是忍不住想告诉所有人，当然除了班主任。班主任知道又要被打后脑勺。

这时一道手电筒的光在远处晃过，有人大声喊，谁在那里！

“遭了，是校警！”小薇慌张的拉着我的手慌不择路的冲进冬青墙后面。我们两个像两只受惊的鸵鸟缩着脑袋蹲在冬青墙后面，感觉到小薇手在轻微的颤抖手心在冒汗，我们的头几乎连到一起，她的鼻息掠过我的脖子痒痒的。

这时校警走到亭子里手电筒四处胡乱照了照自言自语说“妈的，明明看到有人，是不是眼花了”于是打个哈欠走了。

校警离开，我们直到腿麻也没敢动一下，手心已经被汗水沁湿，小薇挣开我的手从口袋里拿出手帕纸，抽出一张帮我把手心的汗擦掉忙说不好意思，刚才太紧张了。

手帕纸散发着幽幽清香，这种幽香在我大脑里埋下一个概念，女孩子都是香香的。

确定校警走远我们猫着腰离开，分开时小薇还是向我重申我答应他的事。

我在回来的路上，闻着手里幽幽的香味。感觉莫名其妙的开心。

此后的日子小薇好像自然屏蔽了所有人的流言蜚语，除了班主任的课之外，小薇都会把我的同桌赶到他的坐位上坐，她跑过来坐到我的边上，小薇收走了我所有的小说，监督我上课认真听讲。为了不和她争执让别人笑话，我开始认真的听课，包括英语课，虽然我听不懂。

期中考试我竟然从班级26名考进13名。英语终于不再是白卷零分。写满试卷竟然能蒙下30多分。小薇说如果我能把英语考进80分，我可以进班级前五名。但是直到中考英语还是没有突破四十分。结果可想而知小薇不出所料考进市一中，我遗憾的因英语三十七分拉下了整体成绩考进镇上的一所普通高中。

录取通知书下来后，就是漫长的暑假，我告诉小薇事与愿违我还是无法和她考进同一所高中，感谢她对我学习上的鼓励，到此为止吧。说到这些我也不争气的掉下眼泪，小薇边流泪变抽出纸巾给我擦拭眼泪说：“不行，我不同意，还有三年高中，还有机会。”纸巾散发着清香，我似乎闻到初恋青涩的味道。

我记得那天很热，我们站在河边的树荫下相互拥抱，小薇的泪水从脸颊滑落进我的脖颈，泪水似刀片划过胸膛。

高中三年我们频繁的书信往来，诉说对彼此思念的同时相互鼓励。偶尔的周末相聚，给枯燥的高中生活染上色彩。分多聚少反而可以保持新鲜。高二的寒假我去一中看她，躲在小旅馆里手法拙劣的接吻，我学着电影里的情节，双手从小薇的衣服下摆向上探索，当触摸到一对凸起后，将双手盖上去。虽然照葫芦画瓢，但我当时并不知道这样做的意义。

后来每次接吻到情不自禁处双手碰到小薇腰带扣时，小薇总会睁开眼睛打开我的手说：“这是最后的底线。”其实我并没有体验过禁果的滋味。也不期待，我就是好奇。后来彼此都好奇促使我们各自让步——就是看看，不许乱动。

于是各种扭捏各种尴尬把彼此扒个精光，在以探索的名义下审视了对方。之后小薇慌张的说：“完了，完了。这辈子除了你谁也不能嫁了。”

事实证明女人见了男人的生殖器后成绩就会一落千丈。高中毕业小薇没考上好大学，和我一起读了湖北的一所大专。

外面的世界很精彩，花花世界迷了眼。大三小薇迷上了上网，劲舞团上和一个隔壁学校的男生好上了。在隔壁学校和那个男生勾肩搭背被宿舍的兄弟撞见，祈求我宿舍的兄弟不要告诉我。在一次宿舍兄弟聚餐时，那位兄弟喝多了，把我拉到一边哭着告诉我这件事情。他说再不告诉我，他会憋死。

我们开始变得客气，最后彼此实在装不下去，说了再见。那天小薇哭的几乎晕厥，祈求我的原谅。我悲疼欲绝的告诉她：“你没有错，是我不够好。”我转身，泪水夺眶而出。说好一起好下去的，然而你却先违背了承诺。

直到毕业我在学校再也没有见到小薇，毕业后我到了上海为生活奔波，慢慢失去了家乡同学的消息，春节回家听同学说她结婚了，老公很有钱，替她开心。后来又听说她离婚了。心里却没有什么波澜，当作是一件别人的事情。

再后来我无意间打开邮箱，里面在一些垃圾邮件中掺杂着小薇给我发的邮件，从毕业后结婚，到离婚。到最近说有点想念我，不知道我过的好不好。希望我能联系她，并留下了她的联系方式。

我拨通了她的电话，彼此寒暄几句。相约出来吃个饭。那天我们都喝醉了，但是没有埋怨。走出饭店我们相互搀扶着住进了当年的旅馆。

那晚小薇很主动，我已经看不到那个娇羞的小薇，她叫的也很放纵。我像一只久困的野马，狂野的奔跑。欲将这些年的苦闷全部发泄出去。

事毕，我气喘吁吁躺在小薇旁边汗如雨下。小薇从包里拿出手帕纸，帮我擦拭额头的汗珠。纸巾散发的幽香勾起初中时的回忆，可是我们再也回不去了。

我说：“这些年你好像一直用这个味道的纸巾啊。”小薇笑着说：“因为你曾经说这个味道好闻哇，这也是我喜欢的味道。”

转眼五六年过去了，听高中的同学说，小薇又结婚了。嫁到了上海奉贤，生了可爱的儿子。全家幸福美满。也许这是最好的结局。

若不是偶然买了手帕纸，若不是手帕纸的香味我可能已经忘记了这件尘封已久的往事。那断往事伴随着我整个青春。这也许是最好的结局，一别两宽，各自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