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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两点钟左右,距离晚饭还早,大师傅空闲下来,就出门打乒乓球。他的技术很好,发球角度刁钻,是个下旋球,拍子触球的瞬间还加进去侧右方的力道,一般人接不住。他尤其擅长正手对攻,遇到大好机会奋力扣杀,绝不含糊,命中率不低,乃是他的“大杀器”“撒手锏”。对手如果不熟悉这一点,很容易丢分,进而心态炸裂,被轻轻松松“斩于马下”。
华强,东庄村人。那时候白崖村往西北方的同学都会选择住校。因着班长晓文和他要好,一来二去,我们相熟了,结下了深厚的友谊。那些年我住在外祖父家里,与邵寨中学的直线距离也就200米左右。有几个特别的日子,我跟外祖母说明情况,不回去,晚上跟他们睡大通铺。
那时候大家都是十二三岁的少年,跟《红楼梦》中男主人公贾宝玉差不多一般大。晚上没那么容易熟睡,除了谈论老师们的八卦,风言风语的,都是小道消息,再就是讨论班上的或者别班的女生,无非脸蛋、身材什么的,不时伴有惊呼声,恍然大悟的声音,隐晦的笑声,收起口水的声音。闲来无事,不如小赌——俗话说“大赌伤身,小赌怡情”。按照校规,绝对不被允许,但我们有理由——上梁不正下梁歪。那年头,老师们也玩牌,噼里啪啦,下晚自习的人只要留点心,顺着墙根走,不会听不到。
华强的母亲心灵手巧,从他带的干粮上就可以看得出来。干粮,原则上泛指一切外出远门随身携带的口粮,但在邵寨塬上,特指烙的干粮馍,有点像西安人口中所谓的“白吉饼”。
“走!咱吃米线走。”华强笑语盈盈地说道,举着干粮馍向我晃动了几下,转身向着食堂门口走去。
邵寨中学的后院一片漆黑,除了包裹着我们的无处不在的寒风,就只有部分老师的宿舍以及食堂还亮着灯泡。
一碗米线,才卖一块五,还是因为当年涨过一次价,以前只卖一元二角。我们和老板也不陌生,随意在外间找了张桌子坐下,耳朵内传来了老板在隔壁厨房准备食材的响动声。
“对了,老板,这碗米线平分在两个大碗里,多加点汤!”华强还不忘再嘱咐一句。
“好嘞!”里面传出菜刀砍在肉墩子上轻快的声音,还有老板沉闷的回应声。
不一会儿,两碗热气腾腾的米线端上桌,那叫一个香味扑鼻,引得我们肚子里馋虫大动,飞速拿起干粮馍,不加分说地掰开,丢进大碗里边。
邵寨米线有三绝:菜绝、汤绝和米线绝。先说“菜绝”。除了常见的香菜,最大的亮色乃是海带丝,可以说这是“灵魂级辅菜”。海带泡好,捞出来后反复清洗,去掉沙粒和上面那层滑腻,再切成一到两毫米宽的细丝。煮米线的时候扔进去少许,不光汤里漂浮起海带的咸鲜味,而且常喝具有利尿消肿,治疗甲状腺机能的作用,可以说是既营养,又美味,并且老少皆宜。
再说“汤绝”。邵寨米线的汤并非大骨熬制的高汤,不是那种乳白色的浓汤,只是清汤,但并非“清汤寡水”,而是和邵寨清汤羊肉泡馍类似,现场调制。第一,贵在邵寨的水。俗话说得好,“一方山水养一方人”。我分别在兰州、西安、上海、昆山、苏州、东莞这六个地方吃过“兰州牛肉拉面”,但那种舌尖酥酥麻麻如若触电的感觉,只有在兰州才品味过。“我宁愿抱着碗蹲在店门口台阶上吃兰州牛肉拉面,也不愿意冠冕堂皇地坐在其他地方的水晶灯大厅里吃兰州牛肉拉面”,当年马诺如果这么说,我绝对给她竖起大拇指,赞一声“中华好女儿”。
第二,贵在调料,也就是食盐、味精、鸡精、油泼辣子等调味品的搭配方式,包括但不限于数量多寡、先后顺序、烹饪方式等。当然,这是人家开店的底气,属于“留一手”的范畴,乃是行业机密。
后说“米线绝”,这个又是怎么回事呢?与市面上卖的米线不同,邵寨塬上所谓的米线颜色不是白色,而是米黄偏灰色。邵寨塬人对其界定得比较清楚,粉丝是粉丝,一般作为凉菜主材。粉条是粉条,一般用于热菜主材。米线就是米线,只有一种吃法,不争辩,也不解释,“不足为外人道也”。
咥一碗邵寨中学的米线,那不争气的泪珠子断了线似的往碗里掉落,好在蒸腾而起的热气有效地阻挡了别人窥探的视线。泪水到底是咸的,还是甜的,我不知其味。我只知道,这泪水里埋葬的,不光有我金色银色的年华,还有我青涩酸涩的青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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