驭心之术——读《周颂·雍》

驭心之术——读《周颂·雍》

有来雍雍，至止肃肃。相维辟公，天子穆穆。

於荐广牡，相予肆祀。假哉皇考，绥予孝子。

宣哲维人，文武维后。燕及皇天，克昌厥后。

绥我眉寿，介以繁祉。既右烈考，亦右文母。

这是一首周王祭祀宗庙撤去祭品祭器时所演唱的乐歌，既完整体现了贵族祭祀的过程，又具有较强的艺术特色。

古代国之大事，唯祭和戎。祭是对内安定，戎是对外御敌，在外围和平的环境下，国内的安定团结尤其重要，天子通过祭祀活动，一方面缅怀祖先的创业伟绩，开展爱国主义教育。另一方面确立周王的权威，敲打诸侯，消灭他们的不轨之心。

周宣王时期，特别是晚期，西周的各种社会矛盾逐渐显露，有的诸侯已经不肯出力拱卫王室，有的甚至蓄谋叛乱。在这种情况下，开展大规模的祭祀活动，无疑是消弥君臣隔阂的最佳途径。

周朝以血缘功绩分封诸侯，几代过后，这两种以情感为纽带的分封制已淡化，贵族等级的话语权逐渐下滑，诸侯实力的话语权在上升，周天子已渐渐沦陷为名义上的共主，对诸侯国的控制力大幅下降，在实力不济的情况下，唯有道义还站在至高点上，能够以祭祀的名义召集各诸侯参加，让他们重温开国历史，感恩周天子的福泽，从而彻底臣服。

一、用隆重的仪式收服人心

“有来雍雍，至止肃肃。相维辟公，天子穆穆”，开篇隆重庄严的祭祀场面，众诸侯举止雍雍协和，态度恭敬，周天子更是仪表堂堂、穆穆端庄和静，突出一种静态的表现。诗中并未对祭祀盛况作直接的描绘，而是不断浓缩，连用“雍雍”、“肃肃”、“穆穆”六字，着眼于诸侯王公和周天子祭祀神态的表现，描摹人们来到宗庙前后的不同神态，渲染了一种庄严肃穆的气氛，又显示了人们来此庄严场所经历的情感升华，更重要的是，借助祭祀的场景烘托周王朝统治的强大和有力。 环境影响人，环境改造人，有一个著名的“破窗理论”，说的是一幢漂亮的大楼，破了一扇窗，不及时修补，接下来破的窗户为越来越多，因为看到的人认为，反正破了，不在乎多破一块，大家都不去爱惜它，于是用不了多久，大楼的窗户就全破了。相反平时习惯随地吐痰的人，走进一个光鉴照人的整洁大厅，他也会约束自己不吐痰。祭祀的肃穆环境，也能影响诸侯们的思想和行为。

二、用祖先的恩泽感化人心

紧接着，诗歌由静态、无声的景象再现转入到祭祀中的献祭和祝祷，通过祭品的丰富来进一步突出祭祀的隆重。“于荐广牡，相予肆祀”，以咏叹的口吻，叙述献牲和陈馔，呼应上文的庄严气氛，突出祭祀者的虔诚。而祭祀者情不自禁的呼唤和祝祷——“假哉皇考！绥予孝子”，感情热烈诚挚，淋漓尽致地写出了祖先的恩泽和国家的富强。

文物德备的君王，聪慧明睿的臣子，稳定和谐的君臣关系，这是在皇考安抚之下人尽其才、物尽其用的理想境界。“宣哲维人，文武维后；燕及皇天，克昌厥后”，皇考英明睿智，文武双兼，德配皇天，泽被后世，这种广大无边的功德，既能让皇天降祥瑞，又必然能够使得子孙兴旺发达。这是众多诸侯的助祭之词，也是普天之下芸芸众生的祈愿。

我在阿布扎比旅游时，驾车的司机是个穆斯林，街上传来一阵音乐，他便把车停在路边，拿着一块毯子下车，对着一个方向朝拜，我看到路边有许多这样的司机和路人在跪拜。宗教就是靠从小不断地灌输，每周上教堂做礼拜，种植下根深蒂固的信仰，这种信仰一旦形成，很难改变。周天子把周代的先祖神圣化，用祭祀的仪式祈福，培植全体臣民对天子的信仰。

三、以答谢父母来教育人心

祭祀的最后两句：“既右烈考，亦右文母”，非常特别。在那个讲求男尊女卑的社会中，母亲往往只是家族传宗接代的高级保姆，在祭祀过程中很少会提及母亲的，诗中特别答谢文德之母，很有深意。暗示周天子如今虽已实力不济，但还是你们的父亲母亲，你们要以待父母之心待之。血缘是一种很特殊的关系，流着相同的血，喝着相同的水，藕虽断了丝还连。周天子承继先王的文德和礼乐制度，秉承天的意志治理国家，诸侯们必须各安天分，服从天子，共保社稷。

一场祭祀活动，通过规定的程序，庄严的气氛，使主祭和助祭的人重温历史，加深感情，各安本分，共同祝愿周朝兴旺发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