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长九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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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长九有一个梦想。

但是呆在凌水镇的打铁铺子是实现不了这个梦想的。所以有一天夜里，他留下了书信，背起了行囊，带上了盘缠，就这样离家出走了。

他借着月光，往鸿蒙大洲的方向走。

他听说，鸿蒙大洲的明月堡就是一个月后举行武林大会的地方，到时候各地英雄豪杰都会聚集一处，言武艺论剑道。

云长九有一把剑。

那是他给人打铁铲子铁锤子的时候偷偷打造的。他用那阿姆缝衣剩下的碎布一点点地攒着在好几个夜里在昏暗的油灯底下做出来的布块包着那把剑，像模像样地背在了后背上，像平常遇到的少侠模样，扎起了高髻。

云长九意气风发地走在官道上。因为是夜里，官道少有人影，道路边上的树木草地中传来一阵阵的虫叫鸟鸣，云长九看了看林子深处，越看越渗人，不禁加快了步伐往前走，再不好奇旁边景象。

或许他还会想，我为什么选择夜晚出行？若是白日里，定是一番好景。

云长九是凌水镇上出了名的实诚孩子。

他被打铁师傅收养，他的阿姆待他如亲生，从前还有个青梅竹马的姑娘倾心于他。他打的铁坚实耐用，他对人和善，他孝敬师傅和他阿姆如同亲生父母，他还孔武有力，长得结实，是镇上数一数二的少年郎。

但是云长九胆子小。

官道上忽然窜过一条蛇，云长九连跳两步，吓得冒出了一身冷汗，情不自禁地摸了摸腰间的绣花荷包，才渐渐抚平加速的心跳。

绣花荷包有些旧，但很干净，上面绣了几朵看不出是什么的花，花瓣浅蓝色，并不知晓是本就浅蓝还是洗的浅蓝。看得出来云长九十分爱惜这荷包，这是那倾心于他的姑娘送的。

过了十里坡的时候，云长九在长亭里歇了会。

他看着月亮渐渐落了半边天，远处山丘延绵不断，但他已经规划好路线，一直往西边走，大概三日路程就能过了橘州，然后转走水路，过了水路就是连天城了，而鸿蒙大洲就在连天城以南，这些都是路过打铁铺的少侠说与他知的。

他意志坚定，喝了两口水就又开始往前走了。

2

在云长九干粮吃尽，正河里抓鱼的时候，上游忽然传来了呼救声。

云长九站在浅水中往上游看，之间河边一株大干枯树下坐着一老妪，旁边一十二三的小姑娘一边为老妪散热一边满脸焦急地呼救。

二人穿着不凡，又是大户人家模样，如何会出现在这前后不着的官道上？

云长九并未来得及多想，他走近了几步，看到老妪脸色苍白泛绿，想着定是日光太烈中暍了，他忙让小姑娘去取些水为老妪散热，又移了块平整的石块垫高了老妪的肩膀与头部，见小姑娘已回，自己转过身去，让她用水拍打老妪脸部脖颈处，并稍微松一松老妪的领口。

过了约莫半时辰，老妪算是清醒过来了，两人与云长九道了谢。

“少侠往何处去？”那老妪好些时候，便问云长九。

“往西橘州去。”

这时不远处出现了一家丁穿着的男子，正领着四个轿夫抬着轿子往这边走来，见到老妪与小姑娘身边竟还有一陌生人，急忙快步赶来。当即对着云长九喝到，“何人在此扰我家老夫人！”

“金木，此人乃我救命恩人，不得无礼！”那老妪气势不凡，一下子就镇住了男子。

“不知是恩人，奴才有错！”

男子恭敬地向云长九鞠了一躬，随即挥手让轿夫们抬来了轿子，让老妪两人赶紧上轿。

老妪被搀扶着站起来，并不急着上轿，她目露慈光地看着云长九道，“少侠，我乃西边连天城洪府老妇人，若不介意，少侠可愿与我一道走？”

云长九手心冒汗，自己也没做什么，竟还得此机缘巧合。

他稍想一会，便就答应了。

3

洪府乃大门户，船只颇大。刚走水路的时候，云长九十分不适，纵然服了汤药，也只能窝在舱内，直到了第二日的时候，或许已经习惯了，除了胃口不佳，倒不怎么吐了。

幸好如此，不然水路走的这半月，云长九定能脱一层皮。

这一日日落西山，云长九正思乡渐增，在船头上眺望前方有些朦胧的山水，离家已大半月，出了这水路，就要到鸿蒙大洲了。

忽船后方传来了吵闹声，循声看去，便见众人奔步而来，身后跟着十几个拿着大刀凶神恶煞的人，穿着粗布阔裤光着脚板，腰间别着空管，他们逮人就砍，搜了他们身上值钱的物什再把人扔到船下。

云长九未曾见过，但也知晓，这是水贼。

云长九往后退了好几步，四肢控制不住地抖动着，在人群乱窜中迷失了方向，他挣扎许久，神情纠结，但最后还是跟着洪府的侍卫们迎了上去。

他抽出了不离身的铁剑，对准了一个正追着一丫头挥刀的水贼，闭眼挥剑，但是剑打了个空，云长九忙睁眼一看，那贼人竟发现了自己，恶狠狠地往他勃颈处挥刀，刀锋刺眼，云长九怕的差点腿软倒下，他往前面一扑，避开了大刀，尚未来得及松一口气，贼人的第二道刀随着他“呵”的一声又砍了过来，云长九忙又向右滚了个圈，剑却滑出了手中，到了贼人脚下。

他抖着手脚往前爬了两步，避开了贼人的第三刀，眼睛往周边一瞄，抽出了平日里不知用于何处的杆子往后一扫，终于打落了贼人手中的大刀，这才抓住了机会站了起来。

贼人一怒，又惧其木杆子，便想再拿起他的大刀。

云长九已猜到，忙又毫无章法地挥着木杆子往贼人身上打，直到那人没了动作，软瘫在地才住了手，松了口气。

“少侠身后！”

刚被救脱险的丫头忽然叫道，云长九本能反应地往无人处冲了几步再看身后，原来又是一水贼想要突袭自己。云长九来不及多想，立马提着杆子与之对战，大概是有了前一个的经验，云长九如法炮制先去了贼人凶器，很快就把他拿下了。

4

云长九的壮实是打铁练出来的。

小时候与别的小孩打架，他总能比别人厉害。曾经有一僧人，自称陀佛山中的老和尚，说云长九骨骼清奇，是个练武的奇才，想要带他走，收他为徒。

但是师傅与阿姆不舍，并未放他走。

这次遭遇水贼，云长九也受了伤，但总算是逃过了一劫，救了老妪府上的人一命，老妪对他万分感谢，要请她去洪府做客，但是云长九拒绝了，他说这次出门，是为了去明月堡的。

明月堡门槛高，老妪得知后招人送来了一信笺交给了云长九，道，“明月堡需要邀请帖，我与堡里的钱夫人相交，你到时将信递与门人，说你是洪府的人，他们便会放你进去。”

云长九从天亮走到天黑，天黑又走到了天亮，终于到了明月堡。

明月堡外人声鼎沸，各地英雄都汇聚一堂。他在门外递了信笺，门人看了他一眼，再拆了信笺，得知他是洪府中人，忙客气地请他进门。

“少侠从何而来？先在此坐一下，夫人就来。”

接待自己的是个留须中年人，自称是后院管家，他毕恭有礼，但眼冒精光。

“我自凌水镇而来。”云长九忙回礼说明。

云长九坐在左下方客座，如坐针毡。

他借洪府老妇人的光才得以进门，他一小小人物竟还能见到武林盟主的夫人，真是奇遇啊！他小心擦掉额边的汗，端正了身子，直到门外传来了声响，他才又慌忙站立起来。

门外不久便进了一衣着华贵的妇人，由着几个丫头搀扶着往里走。

云长九本不敢看，低着头揣摩着该如何说话，却见那人已到跟前，腰间别着一用银丝包边绣成的荷包。他心里一惊，猛然抬头，看见的竟然是一张有些熟悉的脸颜，只不过，这张脸比那张脸模糊，这张脸比那张脸多了些岁月痕迹，这张脸，这张脸.....

未来得及多想，那妇人忽然抽走了他腰间的荷包，两人皆大惊失色。

“你，你怎么会有这个！”

5

云长九有一个梦想，但是并未实现。

云长九还有另一个梦想。

云长九对着满片花田，心中已是惊涛骇浪。他抽出那洗得发白的荷包，打开，抽出了荷包里的一朵蓝色干花。

“长九哥哥。”

“嗯。”

“你的梦想是什么？”

“我的梦想是与你看日月星辰，生儿育女，长相厮守。你呢？”

“听说鸿蒙大洲有一个地方，叫明月堡，那里有一片蓝色的花海十分好看。长九哥哥，等我好了，咱们去看吧！”

女子明眸皓齿，柳叶弯眉，身上穿得虽是粗布，却遮挡不住她的灵动美丽，但她脸色苍白，让人心疼。

“那你快些好，我带你去。”

云长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