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古诗
1,杜陵叟(白居易)
杜陵叟,杜陵居,岁种薄田一顷余。
三月无雨旱风起,麦苗不秀多黄死。
九月降霜秋早寒,禾穗未熟皆青乾。
长吏明知不申破,急敛暴征求考课。
典桑卖地纳官租,明年衣食将何如?
剥我身上帛,夺我口中粟。
虐人害物即豺狼,何必钩爪锯牙食人肉?
不知何人奏皇帝,帝心恻隐知人弊。
白麻纸上书德音,京畿尽放今年税。
昨日里胥方到门,手持敕牒榜乡村。
十家租税九家毕,虚受吾君蠲免恩。
2,卖炭翁(白居易)
卖炭翁,伐薪烧炭南山中。
满面尘灰烟火色,两鬓苍苍十指黑。
卖炭得钱何所营?身上衣裳口中食。
可怜身上衣正单,心忧炭贱愿天寒。
夜来城外一尺雪,晓驾炭车辗冰辙。
牛困人饥日已高,市南门外泥中歇。
翩翩两骑来是谁?黄衣使者白衫儿。
手把文书口称敕,回车叱牛牵向北。
一车炭,千余斤,宫使驱将惜不得。
半匹红纱一丈绫,系向牛头充炭直。
二、现代诗
1,生命的零度(臧克家)
前日一天风雪,——昨夜八百童尸。
八百多个活生生的生命,
在报纸的“本市新闻”上
占了小小的一角篇幅。
没有姓名,
没有年龄,
没有籍贯,
连冻死的样子和地点
也没有一句描写和说明。
这样的社会新闻,
在人的眼睛下一滑
就过去了,
顶多赚得几声叹息;
人们喜欢鉴赏的是:
少女被强奸、人头蜘蛛、双头怪婴、
强盗杀人或被杀的消息。
你们的死
和你们的生一样是无声无臭的。
你们这些“人”哟嫩芽,
等不到春天,
饥饿和寒冷
便把生机一下子杀死。
你们是从哪里来的?
是从那响着内战袍火的战场上?
是从那不生产的乡村的土地里?
你们是随着父母一道来的吗?
抱着死里求生的一个希望,
投进了这个“东亚第一大都市”。
你们迷失在洋楼的迷魂阵里,
你们在真空的香气里流里口水,
嘈杂的音响淹没了你们的哀号,
这里的良心都是生了锈了的。
你们的脏样子,
叫大人贵妇们望见就躲开,
你们抖颤的身子和声音,
讨来的白眼和叱骂比悯怜更多;
大上海是广大的,
温暖的,
明亮的,
富有的。
而你们呢?
却被饥饿和寒冷袭击着,
败退到黑暗的角落里,
空着肚皮,响着牙齿……
一夜西北风
扬起大雪,
你们的身子
像一支一支的温度表。
一点一点地下降,
终于降到了生命的零度!
你们死了,
八百多个人像约好了的一样,
抱着同样的绝望,
一齐死在一个夜里!
我知道,你们是不愿意死的,
你们也尝试着抵抗,
但从一片苍白的想象里
抓不到一个希望
做武器,
一条条赤裸裸的身子,
一颗颗赤裸裸的心,
很快地便被人间的寒冷
击倒了。
在这吃人的社会里,
你们原是
活一时算一时的,
你们死在哪里
就算哪里;
我恨那些“慈善家”,
我死后,到处检收你们的尸体。
让你们的身子
在那三尸土地上
永远地停留着吧!
叫那发明暖气的科学家们
走过的时候
看一下:
拦住大亨们的小包车,
让他们吐两口唾沫;
让摩登小姐们踏上去
大叫一声,
让这些尸首流血,溃烂,
把臭气掺和到
大上海的呼吸里去。
三、故事
关于这首诗的创作经过,臧克家曾有过自述。抗日战争胜利之后的第二年夏天,他经一位友人帮助,进入上海一家报社,主编一个副刊,以微薄的月薪养活四口之家,贫困之中还要咬紧牙关和病魔作战。大上海是富人的天堂,是穷人的地狱。
1947年隆冬的一个早晨,他在报纸的“本市新闻”上,看到了一则报道:“经过一整天的大风雪,昨夜慈善机构在各处检收了八百具童尸。”诗人目睹这几行字,“周身的血液好似黄浦江的怒潮”,于是愤然提笔写下了这首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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