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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电子厂当普工

我在电子厂当普工

作者: 有味道的袜子 | 来源:发表于2020-03-11 21:54 被阅读0次

    “我的呢?”

    当我发了一圈烟,她盯着我,眼神干净简单,她叫文文。这是我们第一次见面,说第一句话。

    她把我递给她的烟,递给了她们宿舍的小胖。我以为她不抽烟,便不再递烟给她。她显然很不满意,瞪着眼睛一直盯着我。她的眼睛大而有神,长发飘飘。她偶尔撩起头发会漏出一排耳钉,大概有三、四个的样子。很典型的不良少女的模样。那天是文文她们宿舍一姐们过生日。

    那时是我来到常州一个月的时候,仍然没有找到一份工作糊口。我就去中介面试了份电子厂操作工的工作。我们一起来的大概有十五个人。我在被分配到产线工作的第一天,被领头的大姐一眼相中,把我赶去了仓库工作。他们则留在产线划分到了包装区。我们宿舍一起来的几个人就建议搞个联谊,把同在包装区的文文她们宿舍联谊到了我们宿舍。恰逢有女生过生日,就在我们宿舍搞了个生日聚会。

    这个女孩从一进我们宿舍就对我产生了难以抗拒的牵引力,我的目光不由控制一再的投射到她身上。以至于她在聚餐伊始打断我的沉思。

    “你为什么一直盯着我看?”

    “我有吗?”

    “我都看出来了,打我们这帮女生一进来,你们眼睛都直了,尤其是你”,她指了指我,“一直色眯眯的盯着我们家文文,喜欢呀!喜欢就直说。”说话的是坐在她旁边正在吞云吐雾的小胖,一副男孩子装扮,说起话来也是带着男孩子的直爽劲儿,倒显得我女里女气的。我只好拿酒打岔。

    第一圈酒后,大家开始哈牛逼。他们分在产线包装区,在一起已经哈了一阵子了,自来熟,爱谁谁的,女的比男的还流氓。 小黑每天下班回到宿舍总说,今天又被她们搞的脸红。

    我就尴尬的坐在一边打量着她们。一来,我们不在一起工作,不甚熟悉,二来,我这人喜欢装清高,和喜欢的女孩子在一起也会故作镇定。五个姑娘,只有一个白净高挑的最安静。那是小黑心仪的女生双双。而我心仪的女生正在床上对小黑上下其手。

    “不行,不能这么便宜你。你那天是不是摸我胸了。今天我要摸回来。”

    小黑从床上挣脱起来,上衣凌乱,漏出肚腩,脸色微红,嘴里说着:“我的乖乖来,现在的女生可了不得。”

    “那你赚了,摸摸大嘛。”我承认我是急于引起她的注意才说这话的。

    几个女生相视一笑。她看了看我转身去亲她们宿舍小胖。两个女生啃的也挺起劲的。

    “我大姨妈来了。”我正想端酒敬她的时候她告说,“刚才就不该喝得来,现在肚子疼起来了。”

    她说起话来浪里浪气的,带着家乡口音,语调抑扬顿挫。然后她又点了一支烟,坐在床边。那烟雾还未被吸入便从嘴里吐了出来,动作看起来倒是娴熟的很。

    我对抽烟的漂亮女孩缺乏抵抗力,大概从小我就是个安分守己的孩子,对这种吊儿郎当的生活充满向往。我在大二的某一天看到一个姑娘在布满落日余晖的篮球场边,背依着场地边的围栏兀自抽着烟,姿态娴熟优雅。我会因为这一刻而爱上这个姑娘。

    “文文,待会喝完酒散了,咱们出去,他们爱干嘛干嘛去!”小黑吞吐着烟雾对文文说。

    “我大姨妈来了。出去不方便,你们出去玩吧,再说了我可不想被轮奸。”

    “你大姨妈怎么每天都在?上次就这个说辞。”

    “不规律不规律。”

    “你这大姨妈是看心情来的吧。你就说鸡蛋和我你选谁吧?”

    “我还看不上恁们,除非恁们轮奸我,在被强奸和鸡蛋中,我还是想要鸡蛋。”

    那是一张网络图片,一个丑极的男人和一筐鸡蛋。他们在产线包装的时候,小黑拿着这张图片问文文选择哪个,文文选择了鸡蛋,从此一说到鸡蛋,他们就笑个没完。

    大家手忙脚乱的把生日蛋糕点上,熄了灯。过生日的那女生把蛋糕吹灭的瞬间尖叫了一声:“谁tm摸我!”

    小黑把灯打开,大家面面相觑。

    “摸你哪儿了?是不是胸,肯定是小黑摸的,她可喜欢乱摸女生胸了。”

    “文文,你这就冤枉我了。我都没想起这茬来。就算摸,我也摸你的,我怎么会摸她的,她是刘瑞的。”小黑说完烟盒里抽出一支烟叼在嘴上。

    “乱了乱了!肯定是小胖摸的,她离你最近,她最喜欢摸别的女孩胸,肯定是她干的。”刘瑞是个容易和女生打成一片的人,一直在追求今天过生日那女孩。说完刘瑞抓起把蛋糕拍在了小胖脑门上。很快蛋糕就全跑大家身上和脸上了。

    “刘瑞,人家可是有男友的。你在这给人家过生日,小心她男友过来找你。”文文边吃着蛋糕边说,“都被恁们浪费了。”

    “有男友又怎么了?有了可以分嘛。结婚了可以离嘛。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就没有我们刘瑞挖不动的墙角。”小黑总是接文文话最快的那个。

    他看了看刘瑞接着说:“今天聚餐的高潮到了,刘瑞你是不是喜欢人家,有种的话就上去亲一口。”

    “亲一个!亲一个!”文文和小胖开始跟着起哄。

    “看不出来,你还会害羞来。”文文看着刘瑞说。

    刘瑞平时脸皮也是厚的很,现在倒真的害羞起来。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讥讽下,刘瑞跑过去亲了那女孩脸颊一下。

    “亲嘴!亲嘴!”大家又在起哄。

    刘瑞抱住那女孩就亲。亲了很久,都听得到牙齿碰在一起的声音。最后刘瑞一声惨叫跑出了宿舍。

    刘瑞跑回来的时候,嘴巴里全是血。刘瑞没能撬开那女孩的嘴,还被咬了一口。

    我最后发了一圈烟,没人再吃东西,也没人再喝酒。

    说吃完饭一起打牌的,大家一闹也就不打了,地上满是烟头卫生纸,桌子上杯盘狼藉。约在改日打牌,我盯着文文看了好一阵子。文文觉得没啥劲,和小黑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打闹着就散了。

    我感觉我怎么也做不到像他们那样放荡不羁,骚气十足,爱谁谁的,深感自己无趣。

    六月的常州初显夏日的威力。我还穿着长袖格子衫,姑娘们已经有点迫不及待,各种裙子短裤都上阵了。明晃晃的日光,明晃晃的大腿,照得我眼睛有点睁不开。

    临近下班的时间点我去二楼厕所抽烟,刚点上就听见外面有女生说话,文文的声音我太熟悉。我打开男厕的门,看到女厕所门旁镜子里的她在理头发。

    她从镜子里看到了我。

    “里面有人没?”

    “没!?”

    “男厕是这个样子的啊!”

    “你不知道?没见过吗?”

    “我就知道有这个。”她指了指小便池。那里躺着几根湿漉漉的烟头。

    她探头进来的那一刻,我从心底升腾起一种犯罪的冲动。我看着她小巧红润的嘴唇,抽了口烟压了压心底的欲望。

    “要不要来一根?”

    “算了,刚在厕所抽过了。走嘞,下班了。”

    “你不走吗?”她从楼梯口探着身子问我。

    “马上,容我抽完这支烟。”

    她嗒嗒的踩着楼梯下去了。我猛嘬了几口香烟,把烟头扔进了尿池。

    我跟在她和小胖身后。我看着她的脚,红色的指甲油,红色的脚链。

    “走快点塞。”她试着用常州话来说话。

    这时的天气已经没了中午咄咄逼人的热气,我甚至感觉到有股凉意。三个人并排走在街道上,我们只是用眼神打量着对方,想着要说点什么,小胖的存在让我觉得不太舒服,她还时不时的用一副你敢对我们文文图谋不轨就挠死你的眼神打量着我。仿佛我是个衣冠禽兽。大概她对戴眼镜的男生没什么好印象。

    在走到僻静的巷子里时,文文唱起了歌,我从来没听过的新歌,这个歌在后来的几个月里大火,文文对流行和时尚的理解都是超前的。

    在几年后的大学校园里刚刚流行起来的那种黑色薄纱透明的裙子,她在那个时候就已经是那副打扮了。而那个时候的我对她的这种打扮嗤之以鼻,定义为她身上唯一的缺点。

    “我唱歌是不是很好听?”文文倒退着走着。

    我看着她活泼的样子感到心醉,我多么希望她们宿舍的小胖可以知趣的早些离开。

    “很好听!”

    “文文你换一首薛之谦的。”

    小胖刚说完话,路旁郁郁葱葱的树上一只蝉嘶叫了起来。小胖踢了树一下,那蝉便噤声了。

    我们相视一笑。

    文文兀自的唱着绅士。

    绅士,呵呵。

    我多么希望这条路永远没有尽头,可以一直走下去,三个人也没问题。

    回到宿舍我给她发了条文字微信:“我就想这样跟着你走,到哪里都好。”

    她回了个语音微信:“恁不要吓我,我逮儿小。”她说“你”说“恁”,“胆”说成“逮儿”。

    “你就是淡定哥啊!”第二天上班的时候仓库门前安检的小保安拦住了我。她叫张丽。

    可能是最近厂子发生了一起内部人员盗窃耳机事件,安保突然紧起来了。一楼仓库门前来了两个小保安,一个叫张丽,一个叫陈娜,还有保安头子,一个三十多岁的大姐王桂花。

    开始的时候,只陈娜一个人在一楼,盗窃发生后,张丽也跟着下楼了。

    “你就是淡定哥啊!陈娜整天跟我说你,听说你怪搞笑的。”

    “你这是在夸我吗?你可别这样,我这人不禁夸。”

    “张丽你别和他说话。”说话的是她们保安的头王桂花,“你看他个死样子,老黄瓜刷绿漆——装嫩。”

    张丽在旁边咯咯笑起来。

    下班的时候,张丽请我吃饭,说是请我,临了也是我结的帐。

    工厂门前不远有个小菜场,拐进去全是小炒店,我们找了个生意一般的,优点人少菜上得快。

    张丽像我痛斥了公司的黑暗,表达了强烈的辞职的意愿,倾诉了做个保安的辛酸,工厂人员素质的低劣,某某女工的升迁等等等等。最后还不忘挖苦我一翻。

    “你不是大学生吗,跑仓库干个管理员有啥出息?”

    “当初我来到常州,每天早起出去找工作,晚上回来,一个月没有着落,又没钱吃饭的时候,那种低落,我都想把自己弄死。我何尝不想找个体面的工作,没人要啊。”

    “那你学什么专业的?咋不找本专业。”

    “当我毕业的时候第一次去化工厂面试,在厂区走了一圈,我就不想做了,味道太大了。真的,你去过就知道了。”

    “保安挺好的,我的梦想就是当个保安,多自在啊,门口一座,泡杯枸杞,打开手机,一坐就一天。”

    这把她逗笑了,又把做保安的种种辛酸翻开来数落了一遍。

    吃完晚饭,我手里提着我们未喝完的半瓶果粒橙,嘴里嚼着她临走前给我的一袋牛肉干。

    天色暮沉,凉风习习,一个人顺着马路牙子往宿舍走去。路上三五接群的年轻人,青春洋溢,又透着股骚气。

    路边一辆黑色轿车里坐着一男一女,拉拉扯扯的,我路过时看着他们,他们亦看着我。路另一边坐着三个光着膀子的年轻人,我拧开瓶盖猛喝了一口橙汁。

    我突然觉得很悲伤。

    我坐在电动车里,赶往那个我和张丽约定的长长站台。在一处路两旁都是荒草的路段,我看到天边的晚霞,火烧的云层被高楼割裂,我无动于衷的看着它很快消失在视线里。在我将离开丽声的二十四天前的那个黄昏,我曾静静的的看着这片晚霞许久。

    这里应该是常州最长的BRT站台了。夏日黄昏的站台人并没有那么多,三三两两的,晚风很凉爽,并不闷热。

    我左顾右盼不知道她该来的方向。

    “淡定哥!”她在电动车上冲我笑着驶过我身后。她身子挺的老直了。

    “我把电车停在这里,待会我们做公交去电影院。”

    “为什么这么折腾?我们直接从公司搭公交不就好了?”

    “我不是怕别人说嘛。就公司大门口那些个保安以前和我爸是同事,我怕他们告我爸讲。”

    “到哪里下啊?”

    “你不要管,你跟着我走就好了。”

    我跟着她在南广场下了车,又跟着她去超市买了两瓶水,之后走进了一家牛排料理店。

    “你怎么这么轻车熟路的?常来嘛!?”

    “我前男友常带我来这里。”

    我们找到个边角的位子坐下。我看着菜单不知如何下手。

    “他是做什么的?”

    “我以前在另一个电子厂认识的,他是技术工。你先点,慢慢看。”

    “哪种牛排好吃,你帮我点吧!”

    她拿过菜单,勾勾画画递给了服务员。

    人不多,两份牛排很快就好了。

    “服务员!”

    戴着眼镜的女服务员款款走来。

    “这里有没有辣椒酱?”

    服务员一脸懵B,张丽在一旁一直笑,花枝乱颤的。和我这种土老帽出来吃饭,是有点挂不住脸面。

    “你不要为难人家,哪有牛排放辣椒的,你当这里是路边摊呢。”

    旁边的几个服务员和顾客也看向我这里。

    “我就是觉得加点辣会好吃点。”

    “你可以加点胡椒,你右手边那个。”

    “好好吃,吃光。晚上好干活。不然会饿。”说完她自己都笑了。

    “干什么活?不是看电影嘛。”

    “装。你就装吧,淡定哥。”

    我有很认真的在看,毕竟这是我第一次到电影院看电影,还是和一个姑娘。张丽坐在我旁边边看边笑,手不停的伸向我面前捧着的大桶爆米花,边吃边笑,偶尔漏出花痴的表情和声音和影院里一帮小女生一个样。

    那所电影院在常州职业技术学院北门对面,电影院小的可怜兮兮的,顾客大多是学生和学生模样的年轻人,也有一家人一起来的。这里的好处之一便宜,两个人也就三四十块钱的样子,另外就是离公司近。

    “现在去干点什么?”看完电影出门时我问她。

    “你问我吗?你没有安排吗?”

    “不回了吗?”

    “干嘛不回啊?人家还小,你想干吗?”说完又是一阵笑声。

    “哦。”

    “我有点饿,你还想吃点什么不?”张丽看着路旁的小吃店说,“你不饿吗?”

    “快十一点了啊!还吃啊?明天还要早起上班呢。”

    我们沿着路旁的小吃店一直走,基本都关门了。张丽也没有想离开的想法,我横了横心说:“要不今晚咱们都别回了,开房去算了。”

    她倒执拗起来:“算了,看你这墨迹的,胆这么小还跟我出来看电影,还是回去吧。”

    她叫了滴滴打车。在等车的间隙下起了雨。

    我们在到公司还有一段的距离下的车。开始我们还并肩走着,在走到一个烧烤摊前,便各走路的一边。我看了看,烧烤摊并没有熟人。

    第二天张丽一看到我就冲我笑:“想想你昨晚的样子,我就想笑!你好滑稽呀!”

    “真哒!这么滑稽嘛!我那是为了显得更真实一点。”我厚着脸皮也冲她笑了笑。

    “你不适合撒谎!真的。”张丽边说边走上前来,往我身上蹭了蹭,眼神飘忽,稍显暧昧。周围匆匆急着上班打卡的人群熙熙攘攘,我拿出我的早餐茶叶蛋默默走到垃圾桶剥着蛋皮。

    “你怎么想起来的?”

    “我这都是小时候看电视看来的。你没看男的回家晚了,买瓶酒喝一两口,再往自己身上洒一点,回去一身酒味,这就逼真了。小黑他们也真的没怀疑,以为我和朋友喝酒去了。”

    茶叶蛋有点咸。我拿着水壶去烧水。二楼的厕所又脏又臭,自来水龙头上挂着拖把头,洗漱池里竖着一只拖把,拖把头扭曲着很委屈的样子,旁边的垃圾桶底全是污水。我扒拉扒拉挂在水龙头上的拖把头打满了水,转身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我很久没有这么认真的看看自己了,我甚至已经没有照镜子的习惯了。那是一张有点陌生满面皱纹的老脸,没有沧桑,只是衰老。

    回来的时候撞上文文去上厕所。她已经好久没找我借烟了。

    我们相视一笑,文文哼着歌浪里浪气的走上了楼。

    我在仓库里干活的时候,张丽一个劲的在外面叫我。不时得跑进来摸我两下。发了一上午的料,三个车间一个接一个的催,累的我腰都直不起来了。好不容易挨到中午吃饭。

    吃完饭我找张包装箱撕开来铺在仓库里面的角落里躺着休息。张丽突然跑进来骑坐在我身上。

    “我靠,快起来。里面有监控,你这干嘛呢!”

    “淡定哥。叫了你一上午都不出来,在仓库里和产线的小姑娘聊的挺欢的啊!”她边说边用力坐了一下。

    张丽不是很胖,倒是很敦实,足金足两。

    “产线的小姑娘,那是来领料的。我就给她们发发材料。”

    被她这么一搞,我更站不起来了。佝偻着腰扶着货架站着。

    “你这是怎么了?我就坐了两下不至于吧。我有那么重吗?死淡定哥。”

    “不是你重,这不关你的事。”

    她仔细打量我一下,看到我下面起了生理反应,手捂着脸,咯咯的笑着。

    “我摸摸。”

    我实在佩服这些姑娘的脸面。

    “去去去,出去出去,真的。好累啊,我想睡会。”

    她看我实在是累便笑着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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