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读到朱自清先生的《看花》一文,其中先生对海棠如是写道:“海棠的花繁得好,也淡的好;艳极了,却没有一丝荡意。疏疏的高干子,英气隐隐逼人。可惜没有趁着月色看过;王鹏有两句词写到:‘只愁淡月朦胧影,难验微波上下潮。’我想月下的海棠花,大约便是这种光景吧。”
可见先生对海棠也极是痴迷的。
我自小爱花,也许这是大多数女子的喜好吧。我家的门前有一栏花圃,种了二十余种花,每每清晨日出东方,天光如水般清漾,晨光熹微,山岚闲逸之时,晨练完的我就会开始一天的工作,第一件事就是给每一株花浇水,以免中午它们难抵仲夏的燥热熏烤。
在我初中时,因是在农村的缘故,从未见过海棠,并未知未来的日子将会为一些人事牵挂。
2013年高一的某一天,我发现去学校的沿途有一户人家的小院里不知何时探出了一桠极美的树,小巧的细致的花苞繁复有序地张满枝头,叶纹静雅的叶三三两两地衬托着花苞,偶有一两朵娇羞的花怯怯地开着,比女子的胭脂淡,比梨花多一些娇羞,比雪山上的雪莲少一分孤傲,似是美人含情脉脉的美眸,只是一眼便被消融。
那天或许是缘分吧,谁又说的清,我站在院墙之下,抬头看着花发呆(如果我够高,定是要凑近去闻一闻的),院子的铁门这时便开了,一对头发花白的老人背着羽毛球拍出了门来,看到我两位老人似乎并不诧异,像是早就知道我在树下一般。他们眼神里盈盈笑意,对我微微点头,我道了早安,便与老奶奶问这树的名称,始知这迷人至极的花名海棠。
那天清晨我是极快乐的,一想到以后的日子每天都会看到这美丽至极的花,每一天似乎都是海棠的清香萦绕着一般,眼里都是那粉淡雅清的花在慢慢地绽放,感受着这生的欢喜,梦的欢喜。
日子一天一天流逝,院子里的海棠也愈发放肆起来,此时只需远远观望,也可感受到花事正浓,小小的院子似乎已被海棠占领,风韵有致的树桠穿绕伸展,从树干上端聚拢又散开,长长的树枝探进了三楼的窗户,那可是如此瑰丽,美轮美奂的海棠啊,我羡慕极了那院子里居住的居民,尤其羡慕那对白首的老人,想必这株海棠有几十年了吧,要不怎么有这么大的枝干,有的枝桠已到小楼三楼的高度。说不定当初这对白首的老人就是在这海棠花下情定一生的,说不定前世的缘分在花下结成了他们美丽的姻缘,是邪,此番良辰美景,若牵手之后不能白头,不是白白辜负了一季花期吗!
每天当我经过院子时总会不自主地放慢脚步,如果没人我还会待上片刻,静静仰望这纷繁的海棠,感受它不一样的灵魂,感受它慑人心魄的美。偶尔花瓣飘落我的肩头,我竟不忍拂去这美丽的精灵,即使凋零了,也让人忍不住怜惜。
我以为我高中三年都可以有这幸运遇见海棠花开,一树一树的海棠花开。然而,就在我高三,三月的天气还有冬的余寒,探出院墙的海棠早已花苞盈盈,整棵树都是蓄满了精力似的充满春的朝气。若是有一个暖阳,必定是要绽开朵朵玉珠的,我一如既往的期待着花期,还记得朝露挂满枝头的清盈,月上枝头,天空水墨般透暗有致时,清辉下的朦胧,街灯晕黄的光晕长长的延伸到街角,地上落满的凋谢的海棠,让人神伤••••••
如果一个人太幸福了,会让人嫉妒;但如果一株花开得太美,也会让人嫉妒就令我气愤。那天我还和朋友讨论着形容花开是‘开花’还是‘绽放’好,她说开字可以让人眼前一亮,仿佛有大片大片的花在一瞬间向你开放一般,我认为的是绽字好,绽字从丝从定,可以让人感觉花瓣在慢慢地伸展,轻柔得像丝绒一般温柔,又像细丝般脆弱却又稳如磐石,淡定从容,不慌不恼。
当时两人又争论了几句,待转角眼望海棠时,哪里还有海棠!我的心一紧,赶上前去,只有地上尚未清理的木屑和夹杂花苞的断枝,还有地上树枝拖拉的痕迹以及被人随意碾压的海棠,大树枝在石灰墙上划出的灰色的痕轻轻浅浅,像极了脸颊的泪痕,飘落一地的木屑,还带着海棠的清香,犹如一个活生生的健康美丽的女子被残忍锯掉手臂一般,那木屑是破碎的骨头,喷洒的血液,是愤怒的呐喊被风吞噬的绝望,是悲伤,是自然对人类残忍行径的恨,是我惊痛碎了一地的心。
我愤怒,更怜惜。这株美好的海棠,伸出院墙的手腕粗细的枝桠被锯去,突兀的断枝上明显留下砍树人差劣的水平,锯子明显锯了两次才锯断,这可怜的树又多遭痛一次,而锯树的理由只是树枝不能碰到电线,影响通电!
我真为这海棠悲哀,它怎么会生于我这样的国家,一个没有审美的国家,如果它生于英国,或者日本,人们定不会为了一根低矮的电线而锯掉一株灵动清雅的海棠的,我真为我自己悲哀,我怎么要发现这海棠,倘若我们不曾遇见,那就可以错开这场悲剧。我宁愿避免见到花开,也不要见到此刻的花落。从此,回忆里海棠再无颜色,只有那突兀的断枝,像一个受伤的女子,颓唐而孤寂,冷冷清清,以一种绝望悲伤的眼神看着我,就那样让我遗憾至今,怜惜又害怕至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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