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二十四日,母亲从地里采摘的蒜苔,数量实在有限,是很嫰的美味;经常弄的小葱炒蛋,一个鸡蛋一个鸭蛋,通常鸡白天生蛋,傍晚去捡,鸭子晩上生蛋,所以早上去捡蛋,一样的禽类,选择了不一样的时间,被我们蒙蔽,用少量的食物换取它们无休止的产卵。
这时节,当然少不了另一农家常菜,油焖竹笋,我不愿将笋先焯水,每次总免不了有些苦味,但这与美食来说又有何妨?于是老习惯,重油猛火,还要放点酱油调色,少许糖去苦味,一大把竹笋,忙乎半天只烧了一小碗,母亲不在家,只好独酌,连晩饭也懒得煮,一碗清面,用些现成的材料,发现鸡蛋不咋样,可能和它们吃不太到活物有关系吧?田地里终是不敢放生,除非教会它们只啄野草不啄麦苖麦穗,但很显然,我们教不会它们,所以鸡不如鸭自由,活动范围小许多,影响到排卵心情,小,蛋黄颜色少有光泽。
作为食客,在闲暇时轻松说着鸡蛋鸭蛋,主宰着蒸炒煎煮,其实我们的食物只是它们繁洐的手段,这让我想起向佛的老同学李美女了,恨不能宣句佛号,罪过罪过。
野鸡称雉,一年不过产十几个卵,自从圈养,一年二百个蛋,早离繁殖本意远矣,所谓杀生云云,我们哪一个不在身体力行?而放生说法,更是逆势而动,失了自然,一些东西愈发悬在空中,虚了。
再满上一杯,酒后屁话真多,不就是弄了个许久未尝试的双蛋炒(大)小葱?味道吗?说不上来,和三十年前的真有点不一样,不知是如今环境影响了食材,还是现在食物非富,囗味重了,失了囗感,总觉少了从前葱蛋混合的香味。
感恩一下,普天下每一枚蛋,营养着它们的后代,和我们。
刚起锅的青菜,煮豆燃豆萁,这煮菜用菜油,同理相煎。还有几尾小鱼,竹笋在鱼汤里浸淫,登时鲜美多了。乡村的菜很少浓妆艳抺,但清淡好像是以后的趋势,无意间赶了个时髦。
起初,我猛火将菜油烧得起了青烟,几尾小鲫鱼在身后也遭油煎之苦,嗞啦作响,厨房里充斥着油烟的味道,葱姜盐料酒酱油白糖,熙熙攘攘的调料,加上竹笋配菜,费尽心机,只为烹饪一盘下酒的小菜。
冬天酿制的米酒浑浊,到春天变的清冽,稍有丝苦涩,不象前几日杨健兄弟五十多度的五粮液,有甜津津的囗感,它的后劲缠绵绯测,我多喝了一杯,盆中的鱼便鲜活,经由我挑剔的嘴巴,在我身体里遨游。
这几尾多刺的小鱼,骨架坚硬,象极了一艘远行的木船,复杂的龙骨,它们的骨肉腐烂,就象枯叶,变成一棵树的肥料。
我在肥料中加入了过量的调料,用来欺骗我的嘴巴,用更美好的方式接受,那些失了龙骨的血肉,缓缓蠕动,明显逊色于水中轻摇的尾鳍,连方向也变得模糊。
它们混淆于春天的阵酿里,明显有了醉意,我在厨房渐趋昏暗的光线里,听到肚子里隐约的一声叹息。
四十多年了,所有人都习惯了神经病的阿采,和憨大阿庸,她从前如何神秘地出现倒因为时间的太过久远而被慢慢淡忘.
尹桃花从一开始就感觉到了有一丝不对劲的地方,阿采对陌生人的警剔而非躲避,阿庸眼中偶尔闪过的灵光,直到阿庸用粗树枝在泥地上写了三个字。
阿采是神经病,儿子阿庸弱智且从来没听到别人说起有学习写字的机会,阿庸怎么可能会写字?
很标淮的仿宋体,笔划章法严谨,阿庸说,桃花,你看,我,我真的会写字的,你可不能告诉别人,更千万别告诉妈。
桃花在开满细小白色野花的田埂边怔住,这世界上的秘密实在太多了,很多因为缄默的原因被永远埋葬在历史的深处,人,到底有多少绝口不提的话语?
桃花是有些心理准备的,她早知道阿采母子的不对头,但这样功力深厚的漂亮字体彻底打破了她的想象极限,比如,这三字没练十年八年是写不出来的,比如,这样弱智的阿庸练不出这样的字, 比如,谁教阿庸写的字,又为什么要隐瞒?
似乎只可能有一个答案,阿庸不傻,阿采更没疯。
但这些答案也许就到此结束,阿庸不再继续这话题,桃花千辛万苦所取得的信任也就仅止于阿庸的被激将而不小心落出了会写字的马脚。
松土上三个字写的是颜候达,很奇怪,阿庸信手写下的是个人名,那熟练程度不得不让桃花想到,阿庸第一次练的就是这个名字,并且直到今天,从未停止过,甚至超过了写自已名字李庸的频率,这又意味着什么?
每个人,都希望得到真相,这个人或是李庸,或许是颜近德,或许是尹桃花,甚至是你我。
但这个人,绝对不是李采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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