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记:
世间堪舆不可无,亦需阴鸷两相扶
时人不解苍天意,枉使身心着意图。
以下,来自肖佳慧自述。
因为一次意外的走失,3岁女孩肖佳慧被人贩子拐走,由南昌教师家庭的娇娇女变成湖南衡南县农村一个农民夫妇的养女。直到17岁,她才终于回到亲生父母身边。
感天动地的真实故事:3岁被拐女孩肖佳慧的故事。 感天动地的真实故事:3岁被拐女孩肖佳慧的故事。她用6年的时间,试图把养父和从前的苦难从记忆中抹去,却惊闻养父已身患恶性皮肤癌,生命危在旦夕。在养父生命绝地,她毅然放弃在美国伯克利大学的博士学位,出征日本,挑战一个几乎完全无法攻克的医学难题。
最终,将高分子材料应用于抗癌项目的取得重大突破,引起了学界轰动,被日本著名医学专家称为“最耀眼的医学奇迹”,这种抗癌方法的最大受益者是皮肤癌患者,而论文的撰写者肖佳慧也因此被破格提前授予东京大学医学博士学位……
(1)
2010年3月14日那天,是我人生的拐点。在衡南县一中读高三的我正在上课,老师突然走过来说“肖佳慧,你爸来了”,我极不情愿的走出教室,没好气地问“你来干嘛?”他的声音几乎微弱的听不见“慧慧,你爸妈来找你了。”
我一愣,然后顾不上跟老师请假,便激动的向大门飞奔而去,过去的姨妈妈在脑海里回放……
来学校找我的人其实是我的养父,他叫肖建新。从我能记事起,我就与养父肖建新和养母肖丽萍,一起生活在湖南衡南县三塘镇文村。
这是非常贫困的小村,整个村子只有十几户人家,靠种红薯喝花生为生。
5岁那年的一天,水塘对面的蒋家奶奶深色紧张的赶过来跟正在刨花生的养父耳语几句。养父听后,连忙扔下锄头,将坐在地上玩耍的我夹在腰边带回来家。当晚,他便和养母收拾了几件衣服出了门。我稀里糊涂的跟着养父母来到了东莞,整整五年养父母连春季都没有回去过。
因为年幼,我对全家这次奇怪的迁移并不在意。但让我感到不解的是,只要有同乡从老家过来,养父母就会紧张的拉着跟人家打听什么。
我小学四年级时,养母不幸遭遇车祸丧生。她去世后,养父实在无法又上班又照顾我,只好重新带着我回到文村。
没有养母操持家务的日子,养父既当爹又当妈,他每天忙完地里的农活,又匆匆赶回家给我做饭。
晚上,我趴着家里最亮堂的桌边做作业,养父在旁边就着帮我补衣服、缝袜子。他用粗大的手指捏着钢针,笨手笨脚,不是把袖子连到前襟上,就是把扣子缝到衣服里面,手指还经常被阵扎出血。
看到养父忙里忙外,我有些过意不去,要学着做家务。养父却毫不犹豫的阻止了我:“你只管好好读你的书,这些活爸干得了。”
养父最骄傲的是我一直名列前茅的成绩,每当我考了100分,他总是笑得务必舒心,脸上的邹褶也舒展开来。
看上去苍老的养父其实才40多岁,正值壮年,不少人劝他再找个女人一起过日子,但养父一概回绝了。
有一天,邻家李叔叔来找父亲喝酒,我在隔壁的小房间做作业。两人大概喝多了,声音也大了起来。
李叔叔给养父介绍了个邻村带孩子的一个寡妇,养父不同意。他说:“多两个人得多两张嘴,我哪里养的活?”
李叔叔说“可你需要女人呀。不行让慧慧别念书了,女孩家念那么多书干什么?”
养父的语气陡然加重了:“那怎么行?慧慧这孩子聪明,是个读书的料,不能耽误在我手上。”
李叔叔带着醉意说:“我知道,你是觉得对不起慧慧她亲爸亲妈,早知道当年他们来的时候,你就把孩子还给他们,这样你和丽萍也不会跑出气打工,丽萍也不至于死在外面……”
李叔叔的话让我脑袋轰地一声,儿时片段斑杂的记忆,村民们平时对我的窃窃私语、还有那次奇怪的举家迁徒,顿时在我脑海里连缀起来……
我连哭带喊的追问把养父酒吓得醒了,他不得不告诉我:8年前,一直没有生育的他和养母从外地一个人贩子手中,以2000元的价格把我买了下了。
5岁那年我的亲生父母不知道通过什么渠道,竟然找到了文村,蒋家奶奶发现后,赶紧报告了父亲。于是,他和养母带着我连夜逃到东莞……
这一切让11岁的我无法承受。我哭着冲出门,把养父的呼唤抛在身后。
两天后,养父从一个树洞里找到了又冷又饿的我。他的脸上写满自责,不知是责备自己当年所做的一切,还是责备自己不该告诉我这个秘密。
我与养父之间从此竖起来一道高墙。一想到他付了区区2000块钱,便把我从亲生父母身边夺走,让我和他们都饱尝流离之苦,我就恨得咬牙切齿。
更可恨的是,在我有机会重新回到亲生父母身边时,他竟自私将我藏了起来!我在日记里尽情宣泄着自己的情绪,养父在我笔下成了一个无知、残暴,可怕的暴君……
我无数次在梦中想象亲生父母的样子,并开始有意向村里人打听我的身世。
或许是因为事情已过去许多年,村里人不再顾忌,他们说我的父母带有江西口音,看上去像知识分子。想到自己或许再也见不到他们,我心里便涌起深深的悲哀。
因为内心承受常人无法承受的痛苦,我变得沉默寡言,还是总是无缘无故地朝养父发脾气。
明知家里经济捉襟见肘,可我故意嚷着一会要吃烧鸡,一会要喝可乐。为了博得我的高兴,养父总是会从兜里摸出几张邹巴巴的钞票,无条件地满足我的无理要求。
我再也没有叫养父一声“爸爸”,把所有的苦闷和埋怨都发泄到书本上。小学毕业后,我考上了镇上的初中 ,听说可以在校住读,我暗自高兴。
但正因为如此,我的学费和生活费也水涨船高,养父种地的收入明显不够。为了让我能读上书,养父去了邻村的一个沥青加工厂熬制沥青。这活儿又脏又累,危险性也大,一般没人愿意干,但养父愿意干。
可是,每次他带着刺鼻的沥青气味回家,我总是嫌恶地躲开。
我每次周末回家,都是养父最高兴的时刻。她兴奋的跑前跑后,把我最爱吃的凉粉、炒豌豆一样样端出来,小心翼翼地守着我吃完,脸上浮起欣慰的笑容。可我对他这种近乎谦卑的殷勤却并不领情。
有一天,我从外面回家,正看到养父拿着我那份得满分的试卷,得意的给邻居李叔叔看。我急了,一把抢过来,没好气地说:“以后别乱翻我书包!”养父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脸一下子红了。
12岁那年,邻居家李叔叔的妻子来到我家,给我带来了女孩子的卫生用品,还给我讲了一些生理常识。当得知是养父让她来的时,我觉得又羞又恼,为此好几天不与他说话。
2007年,我以全镇第一名的成绩考取衡阳最好的高中――衡南县一中。
其实,很多人都劝养父别让我读书了。他们言下之意很明白:一个怪来的女儿,能嫁人生子,帮着养老送终就行了,何必赔上老本?
甚至,有人对养父说:“你就不怕她翅膀硬了,飞跑了?”
可养父什么也没说,不声不响地卖掉家里的一头猪,还又找了一份分拣医疗垃圾的辛苦活儿……
养父不知道,我学习如此努力,就是为了能考上外地的大学,彻底离开他。
让我万万没想到的是,在我高中即将毕业时,我的亲生父母来了!
从学校到家,3个小时的路程在这天却显得那么漫长。我冲进家门,一对穿着打扮很体面的中年男女立刻站了起来。我一眼就看出,自己饱满的额头和白皙的皮肤,与那个中年女人如出一辙。
她走过来,轻轻拉起我的衣领,看到我颈后一块椭圆形的胎记,便紧紧抱住我:“孩子,你真的是欣欣,妈妈好想你啊……”我感到久违的温暖和踏实,在她的怀里泪雨磅礴。
父亲从黑色的皮包拿出一个厚厚的信封,塞进养父手中说:“谢谢你这么多年对欣欣的养育,我们想今天就带她走,她的户口和转学手续我们会替她办的。”
养父把信封重新塞回父亲的手中,嗫嚅着说:“我啥也不要,就想要你们给我留个地址。”父亲犹豫了一下,便写给了他。
养父转过头对我说:“闺女,你在这个家受委屈了……回去以后要听爸爸妈妈的话。”我没有理他,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这个家。
我的新家在南昌市一个教师小区,父亲是一个中学教师,母亲是一名护士,我还有一个比我小7岁的弟弟。一会到家,我就恢复了我原来的名字:施雨欣。
从我与父母的交流中,关于我的断片渐渐被拼的完整:3岁那年,母亲带我出门买菜,一眨眼我就不见了。母亲急得发疯,只好报了案。
两年后,南昌市公安局一次集中打拐行动,一个人贩子落网,从他的供述中,民警了解到我可能被卖到了湖南衡阳,并告知了我的父母。
他们不辞辛苦地在衡的每一个县市寻找,终于听说文村有人收养了一个长相与我十分相似的小女孩。
可当他们干到文村时,就被蒋家奶奶发觉了,她认为养父出了钱,孩子就归他,于是便通风报信,养父母带着我落荒而逃。
虽然没能找到我,但父亲却把自己的联系方式塞进了养父的老屋里,从此以后再也没有换过电话。从东莞回到文村后,养父发现了父亲留下的字条和电话,便把它们藏了起来。
2010年3月的一天,父亲居然接到了养父打来的电话,于是,我们一家终于得以团聚。
得知是养父主动给父亲打了电话,我感到有些意外。我想,或许是看到了我的叛逆,他意识到再无法留住我了?或许他希望亲生父母能给我一个更好的未来?我无瑕揣测养父的真实意图,只顾贪婪地享受错失了15年的亲情。
母亲给我买了各式各样的新衣服,我平生第一次穿上粉红色的睡裙,还拥有了安静整洁的小卧室。
我把从养父哪里穿来的寒碜衣服统统扔进来垃圾箱,同时把对文村,对养父的记忆努力删除。
我回家没多久,就收到了一个来自衡阳的包裹,里面是晒干的枇杷核。我从小患有支气管炎,一到换季就咳嗽,养父带我找了很多医生都没有治好。
后来一个老中医用野生枇杷核熬水给我喝,非常有效,于是每年养父就会到处寻找野生枇杷。
我拎起那包枇杷核就扔进了垃圾箱,因为我已经有了母亲从医院给我开回来的进口止咳药,不再需要着黑乎乎的枇杷核了。
父亲把我安排在南昌最好的中学插班读高三,我优异的成绩让他们大跌眼镜。得知文村的女孩没有一个能初中毕业时,母亲感慨地对父亲说:“欣欣在这一点上还很幸运的,她的养父没有耽误她。”父亲摸着我的头,若有所思地说:“难怪他反复叮嘱我,要把欣欣安排在最好的学校读书。”
2010年9月,我以620分的成绩顺利考入四川大学高分子材料专业。2014年,我从川大毕业,并申请到了美国伯克利大学同等专业的全额奖学金。
当飞机冲上蓝天时,我知道,自己崭新的人生篇章就此掀开……
我很快适应伯克利大学的生活。在图书馆查资料、在实验室写报告、周末时与来自世界各地的同学乘“灰狗”长途汽车四处旅行,日子紧张而充实。
2015年4月,我还收获了自己的初恋,男友是我同一个课题组的男孩英国史蒂芬。
2016年6月,我与史蒂芬同时拿到了伯克利大学的硕士毕业证书,我们的爱情也瓜熟蒂落。参加完毕业典礼,我带着史蒂芬回到南昌。
得知我带回一个“洋女婿”,而且俩人都是名校硕士,四邻八舍都涌来我家,在一片祝贺和艳羡声中,我有种扬眉吐气、脱胎换骨之感,父母热情地招待着来客,眉眼之间洋溢着骄傲与舒心。
就在这种无比欢快的气氛中,我听到了养父的噩耗。
养父的噩耗来自于我的高中同学肖远平,他是文村唯一一个与我一同读到高中的同学,现在南昌工作。
听我和史蒂芬聊完在海外的见闻以及工作和学习情况后,肖远平突然说起:“你父亲……呃,你养父病得不轻,听说是皮肤癌。”肖远平的话落在我心上像一记重锤。
养父,这是一个被我抗拒和禁锢了多少年的一个词。
我顿时想起,在沥青厂打工的养父身上那股刺鼻气味,分拣医疗垃圾的他,手指经常被刺破,红肿溃烂,很久都不能愈合。
他患上皮肤癌,很难说与这些没有关系。肖远平说,自从我走后,养父一直孤苦伶仃地生活,他每天最爱做的事,就是把家里的花生一粒粒挑拣出来,最甜的红薯干一片片挑出来,或者四处寻找野生枇杷。
现在的野生枇杷越来越少,有一次采枇杷时,他失足从山崖上坠落,摔坏了腰椎,本来就弯的腰现在更弯了……
一种深深的罪恶感涌上心头:养父挣来的血汗钱几乎都用来给我上学、买书,可我对他却没有一天好脸色;他拼了命给我摘来的枇杷核,却被我扔进了垃圾桶……我心里难过极了,突然感觉自己很可耻。
那天我发疯了一样,喝下了一大瓶白酒,史蒂芬和肖远平半拖半抱把我弄回了家。
我迷迷糊糊的睡着了,晚上做了很多梦,在文村与养父母生活的一幕幕像放电影一般进入我的梦境。原来我刻意封存的这些记忆,一刻也不曾离开我的脑海。
不知睡了多久,我终于从梦中醒来。眼光触及之处,竟是卧室柜顶上,父亲给我码放的整整齐齐的包裹。我不在家的这些年,养父仍然坚持不懈的给我寄东西,每个包裹上都有他那笨拙而工整的字迹。
在他的想象中,我一直在享用他精心挑选花生和红薯干,而且按时喝枇杷水。就像着我养父寄出这些包裹时,欣喜而期待的心情,我的心发抖了!
如果他知道,这些凝胶着他血汗的珍贵礼物,这么多年以来在我的柜顶,发芽、长霉,他还有多伤心!
我这才发现,这么多年,我竟然误读和忽略了养父多少真切朴实的爱:纵然他从人贩子手里买下我的行为是违法的,纵然他带着我逃离我父母的追寻是自私的,但这么多年他给我的父爱卑微深沉,丝毫不比我的亲生父亲逊色。
面对拿自己一切来爱我的养父,我对他的怨恨是多么的无知而冷漠!想到这,我放生打哭………
第二天,我便把养父患病的事告诉了父母,并提出希望回文村去看他。父母感到十分震惊,连忙答应了我的请求。
我与史蒂夫芬一起踏上了来往衡阳的火车。在路上,我第一次把自己的特殊经历讲给史蒂芬听,他握着我的手,感动地说:“我美丽的中国姑娘,没想到你有这样的曲折经历,我很佩服你的养父,让我们一起为他做点什么吧!”我点点头,心已经飞往久违的文村。
6年过去,养父的土坯房更加破败了。养父坐在门前矮凳上打盹,他饱经风霜的脸上刻满邹纹,精神萎靡不振。当我轻轻唤了他一声,他睁大眼睛,不敢相信似的:“慧慧?我没有做梦吧?”我向他介绍了史蒂芬,养父手忙脚乱地给他拿凳子、倒茶,然后拉着我的双臂,上上下下的打量,好像生怕他一松手,我就会再一次消失。
我发现他露出的手臂上,有大片黑色的痣块,边缘已经红肿溃烂。我心痛至极,要捋起养父的袖子仔细检查他的病情。
可他却急忙把手缩进袖子里,不安地说道:“慧慧,吓到你了吧?你放心,医生说这不传染的。”
在我面前,养父总是把自己放得很低很低,低到了尘埃里,可他的爱却在尘埃里开出花来,是那么的鲜艳、夺目。我鼻子一酸,紧紧抱住养父,哽咽着说:“爸,对不起!”
我当晚给父亲去打电话,想将养父带到江西治病。父亲沉默良久,缓缓说:“孩子,我和你妈也曾经怨恨过你的养父,毕竟他让我们苦苦多找了你12年。但这些年,我们在你身上看到了很多让我们惊讶的优秀特质,也意识到你能遇到这样的养父是不幸中的大幸。我们也看出来你对养父有怨恨之情,希望你能原谅他,但这需要你自己努力。我们很高兴,你终于懂得了感恩。所以,爸爸妈妈郑重表示:支持你的决定!”我父亲的一番话让我放下了全部顾虑,我第二天就带着养父踏上了开往南昌的火车。
在南昌市第一人民医院的复查结果更不乐观――恶性黑色素瘤,已经发展到了中晚期,局部扩散,最好的方法就是尽快手术。我不敢有半点怠慢,把自己在美国读书时节省下来的奖学金和勤工俭学的5万元积蓄全部取了出来。
7月13日,养父进行了手术,切除了病灶部位,但为了彻底清除体内癌细胞,养父还有漫长的化疗过程。进行了2期的化疗后,养父体内的癌细胞得到控制,但他的身体也变得更加虚弱,一丝冷风都让他再次发烧、昏迷。
医生惋惜地表示:目前抗癌药都不能实现靶向治疗,在杀死癌细胞的同时,也会杀死人体自身的健康的细胞。对于复发程度非常高的恶性黑色素瘤,手术的预后并不理想。我失声闻道:“最长还有多长时间?”医生遗憾的回答我:“五年。”
养父安静地躺着床上,看见我后,他努力的笑笑,哑着嗓子说:“闺女,托你的福,我有生之年能住在这么漂亮的房间里”我强忍泪水,握住养父干枯的手,恨自己读了这么多年的书,却对他的病无能为力。
暑假就要结束,导师催促我和史蒂芬回到美国攻读博士学位。此时,高昂的医药费和药物的副作用也让养父对治病失去信心,他收拾了衣物,想回到文村老家了此一生。
一时间,我不知道如何是好。
看到我左右难为,我的父母做出了一个重要的决定:他们打算把养父接到家里,负担他的医药费,并照顾他的生活。
养父握着父亲的手,惭愧、感激的说不话来。父亲却诚挚的说:“我们还有谢谢你,帮我们培养了一个如此优秀的女儿。”多年来的隔阂终于冰释,浓浓的亲情包围了每一个人。
回到美国后,我和史蒂芬一起,在课余不懈地寻找治疗皮肤癌的方法。我了解到,旧金山大学医学院中心曾用自身病毒制成疫苗进行皮下注射,效果并不明显;而德国一家医院采用了干扰治疗,其副作用几乎与放疗化疗相同。
2016年9月,我终于发现一条让人振奋的消息:日本东京大学工学部sakai研究室进行一项关于抗癌药的研究,希望一种高分子材料包裹住抗癌药,实现药物全程监控和定向释放。
一旦找到这种材料,就能很好解决药物无法直达患处的难题,大大减少抗癌药的副作用。用研究报告特别指出:这种研究成果最大受益者就是皮肤癌患者。
我不正是高分子材料的研究者吗?如果我能亲自参与这项研究,不就有更大的希望拯救养父吗?这一想法让我热血沸腾。
但史蒂芬却提醒我:sakai研究室拥有全世界最先进的研究仪器,积聚着来自医学、器械、材料、化学等各种学科顶尖的人才,他们能否接受我的申请还很难说。即使sakai研究室接受了我,在这个领域做出成绩,也非常难,拿到博士学位说不定要花五年、八年、甚至十年。
史蒂芬说的没错,选择日本,就意味着放弃我在美国的学术坦途。而面临不可预测的未来,我和史蒂芬的爱情也面临考验。两条路摆在我面前,我必须作出选择。
经过3天3夜的痛苦挣扎,我最终决定铤而走险。因为我和史蒂芬还年轻,未来还有很多选择,而对养父来说,这也许是我为他的生命作出的最后一搏。
我找到导师,把自己的困境讲给他听,并为不能继续读他的博士而表示歉意。没想到,导师听了我的话后,不但愿意放我走,还破天荒地为我写了一封推荐信!有了这份份量很重的推荐信,我加入sakai研究室的申请顺利获批。
收到邀请函的那一天,我兴奋地给养父打了个越洋电话,我知道他根本听不懂我的专业术语,但他肯定听懂了,这个曾经叛逆的女儿要救他。他哽咽地说:“闺女,谢谢你……爸爸有你,真是福气。”
有了养父的病作为动力,我到sakai研究室报到后,就准备大干一场。困难却来了:这个综合试验团队根本没有导师,所谓的研究,就是各个专业的精英自行组合,研究室成果经过整合后定期公布在网上,共同推动项目的推进。
整个项目的公共资源就是一套全世界最先进的试验设备,和一群专门做小白鼠手术的实验员。作为新人,我根本不会使用这些仪器,也没有固定的合作的实验员。
养父的时间不多,我只能靠自己。凭着一本日文辞典,我苦苦研究这堆陌生的仪器。好在我足够努力,两个月后,就掌握了设备的使用方法。
于是,我开始尝试寻找一些能发光的材料来包裹药物,这样药物就能在进入体内后做到全程监控、定向释放,减少对身体的副作用。这种设想其实就有人做过实验,但每一次小白鼠试验做出来的数据总是不稳定。
我通过反复的研究和论证,坚信发光体材料一定能行,只是我需要一定技术娴熟的实验员来配合我。为此,我找到了苏珊,她是实验室最棒的小白鼠手术专家,无数顶尖成果小白鼠试验都是出自她之手。
一听要做发光体材料试验,苏珊就表示反对。他说:“研究室的许多人都尝试过这种材料,他们都没有成功,我不愿意浪费宝贵的实验资源。我想,你应该挑选一种新材料,即使不成功,你也可以写一篇不错的学术论文。”
我告诉苏珊,我来研究室,不是为了一纸博士文凭,更不是为了发表光彩照人的学术论文,而是为了千里之外一个病床上的老人――我的养父。
听我讲了我与养父的故事后,苏珊把手按在胸口,感动地说:“施,你是个好姑娘,我们开始被!”
令我感动意外的是,史蒂芬在这个时候也申请加入了研究室,并成为了我的助手!史蒂芬的加入,无疑对我是极大的鼓励和帮助。
2016年12月,寻找发光体材料的庞大试验工程启动了。我和史蒂芬先后试验了1000多种材料,除了吃饭和睡觉,我们几乎没有离开过实验室。
我不时给养父打电话,告诉他我干得不错,他说他的身体也好多了。母亲私下告诉我,养父的身体情况其实不好,只是为了怕给我增加压力强颜欢笑。
原来我和养父是在互相安慰,我想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陡然感动肩上的担子更重了。或许是上天在眷顾我多灾多难的养父,2017年11月23日,一种能发光的高分子纳米粒子在小白鼠身上试验成功了!
在显微镜下,我们用高分子材料把抗癌药包裹成直径仅有几十纳米的颗粒,注射到小白鼠体内。我们从仪器中能清晰看到,这种能发光的高分子微胞进入血液后,药物运行到癌变部位时就从血管渗出,滞留在癌细胞附近,连续发挥药力。
24小时后,癌细胞有了明显减少,而其他具有免疫功能的细胞,没有明显变化。为了保险起见,同样都试验又在不同的200组小白鼠个体上,进行了对轮循环试验,效果仍然十分理想。这意味着:一种极具临床意义的新的抗癌方法即将产生!我与史蒂芬紧紧拥抱,泪流满面,我知道:养父有救了!我迫不及待地脱下无菌服,跑出去打电话。
当时我的父母和养父听到这消息,他们简直不敢相信。养父泣不成声,只会不断地说:“闺女,谢谢你。”
2017年12月,我的学术论文发表在世界顶级学术期刊《CELL》杂志上。这项研究成果在学界引起了极大反响。而我也因此破格被提前授予了东京大学医博士学位。
但我来不及考虑这项研究成果能为自己带来多少荣誉和奖金,我只有一个念头:尽快让养父享受我的研究成果!
2018月1月,我负责都这个项目通过了sakai研究室的论证,进入临床试验阶段,需要征集皮肤癌患者进行试验,我当即给养父报了名。
2月12日,我把养父接到了日本。经过无数次的放疗化疗,养父的身体已经极度虚弱。当我与助手一起,把已经处理好的试验用生物制剂缓缓推进养父的血管时,内心仍有一丝不安,生怕试验出现什么意外。
令人欣慰的是,意外没有发生,抗癌药按照我们的预期效果,在养父身体中产生了良好的反应。通过72小时的不间断监测,养父身体中的癌细胞数量下降了百分之二十,正常细胞对抗癌药物的反应不明显。
这就意味着:养父向完全康复迈出了至关重要的第一步,接下来再有几个疗程,将有希望完全清除体内的癌细胞。
养父安宁的睡在病床上,我静静地守在他身边,一如当年我生病时,他夜以继日的守望着我。望着他饱经沧桑的面容,我的泪水潸然而下。
或许,养父这一生都在用他自己来完成成就我:他的精心呵护培养,让我这个“被拐来的女孩”获得了上学读书的机会;我对他的怨恨,成了奋发读书的动力;而他的病痛,竟然激发了我挑战世界性难题的勇气,意外的登上了以往难以企及的医学高峰!
养父就是故乡那黑黑的泥土啊,卑微而渺小,可他的身上却能站立魏巍大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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