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合起书来,家里的狗像发疯一样,嘶咬着什么,同时铁链子在地上拖着发出间歇的碰撞声。本来昏昏欲睡的大脑被强制刺醒,窗外一阵阵下着细雨,并不如天气预报的那样大到暴雨,我想明天也应该不会下了吧,这疑虑估计天能阐明吧!
躺在床上发呆望向黑夜的同时,我记起了那儿时一直陪伴着我的皂荚树。这是一个很粗很高的老树,它的胸径我曾和要好的伙伴测量过,两个小娃的手臂根本无法环抱,而且它枝杈发散的厉害伸向四面人家的房顶,树叶比槐树叶片嫩小,但又相似。
老树每年随其它乔木一样,开花落叶结果。一般阳春三月,在其它树发出嫩叶孕育花蕾的时候,它会争先恐后从老干处抽出许多新芽,这些新芽在生长的时候便捧出一朵朵花蕾,大概在新洋芋一茬茬售卖的时候,它就开出一朵朵粉黄的色的小花来,花朵只发出淡淡的香味,并没有柳绵和杨树绵那么讨厌,满天飞舞,似在向人门邀功。它的花是低调的,静静的随风簌簌而落,往往花蕊和花瓣在地上铺满厚厚一层,脚踩上去如踏雪一般,咯噌咯噌的响,每当这时候我都跑跳踩着,沉浸在无尽的欢乐中。
老树和其它皂荚树不一样的是嫩枝与主干上没有倒刺,这是个很奇怪的现象。你只能在它转弯生长的大枝上看到几个朽掉的大刺,或许这昭示这它的与众不同和神圣。盛夏时节,老皂荚树下一直是我们避暑的港湾,午时一过,小伙伴们便各自集合在一起,嘻戏玩耍,树顶歇着的候鸟,时不时叫几声,扑闪着翅膀作窝,交配,繁衍下一代。它们也时不时恶作剧般拉屎,搞的树下的我们不得不抱头鼠窜,躲避流弹的轰炸,倒霉者,不是头上就是衣服上会留下候鸟拉下的腌臜东西,所以有人就会拿起大小石头向上掷去,驱赶候鸟,鸟儿们就会四散而飞,并留下一片啊啊啊的惊叫声,当然它们很快又会回到这里,继续在树顶扑闪着翅膀,驱赶也就成缓兵之计,然后人们就忽视他们的存在了。
皂荚由青变黑那是种上小麦以后的事了,天气在一遍遍秋雨中丧失温度,树叶在一阵阵秋风中就谢下枝头。皂荚就如一个放大十倍的豌豆荚,没有树叶的遮挡,就可以看着满树的果实,一个个挂在枝头,迎风总会接连掉下几个。我那时总以为这是好吃的东西,会在自家麦草垛边捡很多,然而我的兴趣丧失,是在一掰开果肉,那难闻的气味便让我避之不及,出于好奇我还不放弃,掏出籽来非要在嘴里嚼一嚼,那苦味令我终身难忘。
在我尝过那味道后,便不再碰它了,听母亲说它可以洗衣,我又捡起来,像藏宝藏一样捡一大堆藏在小黑屋的角落,母亲发现了也并不拿它来洗衣。后来舅舅要拿它入药,我便又站向朽塌的土院墙上,拿着竹杆往下敲,连之前捡拾的都给舅舅送去了。
老树的年龄是我在上大学以后估算出来的,按着主干的胸径长度,有将近两百年的树龄。这接近于清朝后期了,那个时代这方圆几百亩地和人家都在王家祖上的统御下,多么辉煌的时代,然历史如烟都落败在风雨中。
老树和我的小黑屋一样重要,但都离我而去了。在大一的冬天,老树只剩它往常栖身的树窝,里面填满了黄土和瓦砾。以往大人说老树成仙了,有时会从他分叉的空洞里发出嗡鸣声,但我不知它为什么没有显灵,摆脱它被掘走的命运,我更不知道它旁大的身躯是被什么机器吊走的,但我想它一定是遍体鳞伤。
失去了老树,我也失去了一颗宁静的心。多的是对世事的失望,我不知老树的命运会如何,我从它的土窝预判不出任何结果。时至今日,我想起它,也想起自己的以往,混和着窗外雨滴的节奏,上演一出悲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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