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时的年（六）

在我的记忆里，还有一件事情可以时刻提醒我们年关已经越来越近了。

童年时的年（六）

“千门万户瞳瞳日，总把新桃换旧符。”小年过后，送财神菩萨的人一天比一天多了起来。那时候的农村，单开的进户门大多没有刷油漆，门上都会贴上一张A5纸大小的的财神，很简单造型，一个人骑在一只麒麟上面，怒目而视，左手执缰，右手上扬举着一根似剑非简的东西，右上角刻着一个财字。

直到后来，我才知道财神根本不是这个造型的，送财神的人或许是把财神跟门神合二为一了，而送财神只不过是把人们对生活的憧憬成为他们的一种谋生的方式。

打我记事的时候起，每年都会有人送上门，从最开始的五分钱一张到后来的一元钱一张，而制作财神也由原来的红纸升级到现在的塑料材质。

往往是小年过后接到的第一张财神尤为珍贵，所以第一张财神也由不得讨价还价的，虽然有时候送财神的人会叫价很离谱。却丝毫不影响父辈一代人祈求平安的心里状态。门神年画植根于民间，土生土长，集中了劳动人民的艺术才能和勤劳智慧，凝结了广大劳动人民淳朴的思想感情和对美好生活和强烈愿望。

令我记忆犹新的是七岁那年，小年过后的某一天早上，约莫7点刚过，母亲从厨房给我打来热气腾腾的洗脸水放在洗脸架上，然后叫醒我并督促我自己穿衣服然后洗脸，把门带上后又去厨房准备早餐去了。

我继续躺在暖和充满米汤清香的被窝里，白洋布洗净之后，母亲会淋上一瓢米汤，涂抹均匀之后晒干再去包裹棉胎，这样做会让被窝更暖和，也会有一种沁人心脾淡淡的米汤清香。

正当我鼓起勇气钻出被窝的时候，门被推开了，一个我看不出年纪的男子，头戴一顶破旧的八角帽，帽顶的白絮再破洞中裸露着，远远看着好像顶着大雪走了很远的路，斜挎着一个书包，右手捏着一叠红纸印的财神，穿着一件棉服外套，袖口和棉絮也露了出来白丝丝飘着，里面的一件褐色的毛衣长过外套。

推开门后他双手合十，口中喃喃细语的念到：“财神菩萨到你家，你家富贵多荣华……”再到后来我就听不清了。

外面真的很冷，他吐着白气。喃喃的念叨从他布满沧桑的脸上，满脸胡茬的口中传了过来，我有些怵，大声对他说：“你等一下，我喊我妈妈拿钱给你。”

他停下来念叨，伸头在我房间看了一眼。突然他看到那盆热气腾腾的洗脸水了，他走了进来，把手中的财神放在桌上，用手甩了一下背在背后的背包，双手放进了水中，口中长长的嘘了一口气，洗脸架上的镜子便模糊了起来。

我大声喊叫着：“你出去，不要碰我的洗脸水，走开，你走开。”我惊恐的嘶吼着。

母亲拿着一把火钳从厨房闻声赶来，推开了门，把正在用我毛巾擦手的他推了出去。

他看着那一脸盆变了颜色的水和我毛巾上黑黑的手印，有些惊恐不安，也有些愧疚的对我母亲说：“财神菩萨到你家，你家富贵多荣华……，我是太冷了，手都冻得麻木了。”说罢伸出那双冻得通红且开裂的手。

母亲微怒斥声道：“孩子都喊你等一下了，你这是干嘛呀？吓着孩子了，没有你这样的，你要泡手，我再给你要一盆热水呀，看把孩子吓得。”

他有些不好意思，抬起右手指了指桌上的那一叠印着财神的红纸。

母亲让开拿出来两毛钱递给他，他推撒着不要，慌忙的抓住那一叠红纸，转身又留下一张放在桌上。转身离去，母亲就势把钱塞在他背后的书包里，待他走远以后母亲大喊：“钱塞在你的包里了。”

时光微凉，岁月清浅，现在也没有走家串户送财神的那种职业了，几十年的光阴一晃而过，那一幕幕过往，一段段回忆，远了，近了;去了，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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