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四百里,曰令丘之山,无草木,多火。其南有谷焉,曰中谷,条风自是出。有鸟焉,其状如枭,人面四目而有耳,其名曰颙,其鸣自号也,见则天下大旱
——《山海经•南山经》
顒颜第一次遇见修瑾是在令丘山下,彼时,人间恰好三月,桃花纷飞,熙熙攘攘的人群无不飘荡着烟火的味道,
这时,顒颜刚刚化形。前尘往事却也忘的一干二净,只记得醒来时,枯草满地,繁星遍野。犹如未涉世的孩童,顒颜对街市上的热闹玩意儿动心不已,直到她啃完一个糖葫芦,才记起这次下山忘了备些银子,顒颜顿时脸红起来,也就忘了可以逃跑这回事,唯唯诺诺的挨着小贩的骂,修瑾就是这时出现的。仿佛老天派来拯救顒颜的。那时的他一副是白面书生的模样。明眸含春,温婉随和,似三月春风润入他心,白衣长扇,衣袂带风。修瑾十分自然的递给小贩银钱,而后温柔的看向顒颜:我道是一转眼就不见了,竟是跑到街上来了。说罢,竟要上前去牵顒颜的手。
顒颜错愕的睁大眼睛,心想:这哪儿来了傻小子,乱认人啊,莫不是得了失心疯。虽然顒颜内心吐槽,但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笑意盈盈,侧手一拜,朗声道谢:小女子感谢公子相助,公子一表人才,大恩大德小女子铭刻在心,永世难忘。说罢,便想溜走。虽然顒颜对人间了解不多,但她才智过人,深懂人心,懂得此时此刻少惹事儿,趁早离开方为上策。不料想,修瑾却不依不饶。 想来世间没有白吃的午餐,即时是顒颜也不例外。无奈停下脚步,修瑾匆匆从后面赶来。
“看姑娘一身风尘仆仆模样,想来是独自一人来这里吧,想来应该也未找到住宿的地方正好在下有一事相求于姑娘,姑娘……”
顒颜内心默默吐槽:果然如此。但人家都说了,顒颜初来乍到也没什么事,想着去玩玩也挺好的。
“哇,这种地方居然还有这么大的府邸”顒颜走在府里,感叹。
“这是我父母之前留下,家大业大,便容易衰败,更何况摊上个我这么不靠谱的继承人,时间长了,便只剩下这个府邸还能看的过去了”
"我寻你是由于我独自一人,管理不过来,本来想着将府邸转让,但毕竟是父母留下的,留着作个念想也是不错了"修瑾顺手折下一支桃枝把玩着。
于是,顒颜便这个院子里扎了下来,院子曲径通幽,坐落于一片树林里,门口有一座木桥,不远处放这竹桌和竹凳,时不时有微风吹来,屋檐下了铃铛叮当作响。院子很大,顒颜给自己找了个向阳的房间,每天都会被初升的太阳照醒。晨曦一点一滴的洒满整个屋子。似乎整个时间都静止了。
变故发生在那天夜里,顒颜刚躺下准备睡觉,闻到呛人的味道,心下顿时一紧,那个方向似乎——是修瑾所居的屋子。顒颜一下子从床上跳起来去找修瑾。大火已经包围了整个屋子,火花明艳嚣张,照的人的心头一阵发慌,似乎似曾相识,顒颜想也没想就要冲进去,一股力量从脖颈处传来。
“笨蛋,我在这儿呢”修瑾温柔的声音从后面传来。顒颜鼻子有点发酸,明明认识没多长时间,却好像已经认识了一个世纪。
“你没事就好,刚才差点吓死我了”顒颜整个人都扑在修瑾身上,修瑾温柔的摸着她的脑袋,轻声安慰。顒颜自然也没有看见修瑾眼底的悲凉,那么深,痛彻心扉。
这件事后,两人的关系好了很多,由刚开始见面只是打个招呼,到后来顒颜也会邀请修瑾一起吃饭,想去外面的心思不知道为什么也没有那么强烈了。
简易到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顒颜一副主人的样子躺在摇椅上,修瑾在旁边煮茶。一瞬间,给人一种岁月静好的模样。简易来找修瑾是要商量什么事来着。听说,京城的占卜师们算到有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出来了,天下必有大灾,修瑾一族世代维护天下安宁,自然也要出一份力的。简易的家族则是世代占卜。寂静的庭院因为又一个人的到来热闹了不少。顒颜常常能听到屋里传来阵阵争吵声,每次两个人都不欢而散,可又会继续争吵。看着两个人打打闹闹,虽然简易总是说的天下就要大乱的样子,可是在这个与世隔绝的地方,听起来是那么的像天方夜谭,直到——又一次的火灾。
那依旧是个夜晚,依旧是修瑾的屋子,依旧是那个样子的一场大火,具体的事情顒颜已经记不清楚了,只记得似乎是简易冲进火场把修瑾救了出来,修瑾已经奄奄一息了,顒颜只记得修瑾不应该睡的那么沉。只记得简易冷酷无情的不让她去看修瑾。
那一夜,顒颜在天空看了一宿的星星,漫天的星光在顒颜看来是那么的美好,至少比在那个光秃秃的山上好多了。但是顒颜的心头总是隐隐不安,就好像这一切下面隐藏着什么,找不到也摸不透。
后来的后来,顒颜只记得有大批的穿着一样的衣服的人,带的一样的刀。以及——站在他们最前面的人——简易
“妖女,你祸害苍生,天下已民不聊生,而等今天便要将你祭天,以解天神之怒!”一个穿着铠甲的士兵叫嚣着冲过来。
看着年前昏鸦鸦的人群。顒颜瞬间记起来了,很多年前,似乎也是这样的一群人,执刀枪向她冲过来,她只记得看到前面站着的那个人——痛彻心扉。
泪水模糊了她的双眼,她想起来了!全部都想起来了!她乃大凶之兆,所现之处,天下必大旱,唯一能够解决的法一便以此身躯祭天。原来有的人活着注定是错误,天下大旱,要以她的身躯祭天,以解天神之怒,因为,她就是那个恶魔啊!
想来,世上怎会有这么巧的事啊。恰好遇到一个翩翩少年为她解了围,恰好有一个风景如画的院子无人居住,恰好需要一个人为他打理院子。原来——都是安排好的啊。只不过重来一遍而已。
很久以前,也是那个少年,在她买糖葫芦的时候将她骗来这个屋子,不过——似乎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 讽刺的看着那边的人,顒颜不懂,为什么非要用这种方式呢?突然,一个温暖的怀抱将顒颜拥抱。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你放心,我这次不会丢下你了”。顒颜顿泪如雨下。看啊,原来还是没有放弃她呢!
“修瑾,你干什么!走开!”简易怒气冲冲的冲吼到。
“我知道你们想干什么,此次危机并不一定要她祭天才行,将此剑熔铸之也可以”
“修瑾,你是不是—”简易震惊的问到。
“好了,就这样吧,我累了”修瑾头也不抬的抱着顒颜走进屋子。
后来,人们都说圣心感天,天下大旱整整一年,多亏了简易大巫师不知从何处寻来一柄剑。祭天之日电闪雷鸣,倾盆大雨瞬间落下。自此,海晏河清,天下太平。
顒颜是住在一个郊外院子里的少女,每天种花养草。时不时去城里买个菜,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只是看着越来越绿的庭院,偶尔会想起一个人,他模糊的背影像座大山,令人安心。
她不会记得,很多年前,那个少年在将一剑刺入她的心脏后,吐血昏迷,整整一年不肯说话,一直追寻传说中的西王母。不知道找寻过多少地方,遇到了多少磨难。以灵魂为契。请求再来一次。将顒颜的劫数悉数转移到自己身上。以剑为媒,代替顒颜祭天,怕他心爱的姑娘难过,在祭天的那一瞬间,抹去她的记忆,她的姑娘不需要记住太多,只要这辈子像个正常人一样便好。
于是,等在初次相遇的地方,将她哄到一起住过的院子里。本来该发生在她屋子里的火灾便转移到他的身上。本来会由她被抓去祭天,那这次,就让他来吧。毕竟,这一次,她的姑娘能想个正常人一样了,他永远也不会忘记当剑上沾上她的姑娘的鲜血时,她的眼里的震惊,不可置信,与——绝望。
“上一世我负了你,那就把这一世赔给你吧”。修瑾温柔的吻了吻顒颜的眉角,看着顒颜昏迷在他的怀里,转身决然的出去。
他是温柔的人,志存山之高,心怀月之皎,不善言辞,唯余长歌。此生没有什么太大的心愿。只愿他的姑娘——一世安稳。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