兽与树帮她安排进了病房,换上了宽大的条状病号服。淑女觉得简直不可以思议,到底是因为自己虚弱不堪,还是因为这病号服令她看上去虚弱不堪。
淑女第一次真正感觉自己是病人了。 这是件普通的病房。通道左右各摆了三张床位。淑女被安排到了右边中间的一张病床上。由于是新病友,淑女被不断打量着。她自己被极大的恐惧笼罩着,睁大眼睛,脑袋一片空白,对周围的一切都视而不见。但即便如此,左边的第一张床不得不引人注意。因为病人家属异常忙碌,不时里里外外地走动,电话讨论着葬礼所需要的物品和细节。淑女偷偷看了一眼床上的病人,躺在那里已经缩小得感觉快看不到了。
第一次经历手术的痛苦,不是手术本身,而是手术之前的恐惧。淑女仿佛回到了童年时代的那种无助。 六岁之前,淑女是精力旺盛的野孩子,可是一场事故造成骨折,卧床一百天,让她彻头彻尾变得诗人一样敏感而脆弱。一百天以后,慢慢重新学会左路,奔跑,她已经不敢再横冲直撞了。 对此,母亲感到极为满意:
“终于对得起自己的名字了。”
因为采用保守治疗,所幸医生医术高明,竟然不瘸不拐,没有留下任何伤疤。她最难忘记的是,因为需要看护,她再一次被放进大的摇篮。每次,母亲弯腰将她从摇篮里抱出来时,那种小心奕奕,仿佛自己是个一碰就碎的瓷器,弯腰的一瞬,淑女总感觉从母亲的背上有股怜悯顺着阳光倾泻而下。
手术是下午3点。护士要求先备皮。对从来没做过手术的人来说,备皮多么奇怪的字眼。护士不得不详细解释一遍备皮的意义和必要性时,淑女心理对母亲默默地说,
“这一次,真的没有那么淑女了。”
即时操作备皮的是女护士,也不能让这种羞耻感减少一分。
医护人员推着手术车过来,要求淑女躺上去。
“这就要进手术室了?”
“是的!” 医护人员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兽和树不知道在哪里忙碌,家里人在路上还没赶过来,她就这样一个人要被推走了。 淑女有些不情愿,至少要和谁告别一下。但显然没有任何人。 她一咬牙,捂着疼痛的腹部,缓慢地爬上了车,就在提脚往上爬的瞬间,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流了下来。她赶紧蜷着身体, 脸朝下斜卧在手术车上。医护人员要求她躺好,她翻身仰面朝着天花板,眼睛再次瞪得大大的。
医护人员推着车上了电梯,进入手术间。通往手术间的通道到底有多长?淑女数着天花板上的灯,大概第六排的时候,医护人员打开了门,淑女闭上眼睛,开始祈祷。
“你不要紧张啊,现在帮你麻醉,”麻醉师一边干活,一边和她聊天,“这样不会痛。这是半麻。”
护士将点滴吊上后,麻醉师开始轻轻地推药进手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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