纨绔
“母后，我来接你回家了。”
少年劈开了眼前的大门。
朱红的大门里站着一个身穿丧服的妇人，大门外是一个满脸血污的少年。少年欣喜的面庞在看到妇人所穿的丧服时彻底凝固。
妇人微笑着看着少年，对于门外的刀光剑影置若罔闻，“阿月来了。”
妇人端庄的站在原地，看着少年一步一步的朝着她走来。
妇人的嘴角忽然流出了血，妇人用手背擦了擦，继续微笑着。那少年见了，也仅仅只是停了片刻。
少年走到了妇人的身前，比妇人稍高了那么一点，“母后。”
“嗯。”妇人伸手摸了摸少年的脸颊，“母后不回……”话还没说完，那妇人便倒了下去，少年急忙抱住她。
少年的眼睛通红，“为什么?为什么？我只有你一个亲人了，你为什么不等我？我们不是说好了吗？”
妇人艰难的笑了笑，“月儿，我是你的母亲，所以我答应了你嫁给言耀；但是我还是一个人，一个独立的有自己思想的人，我叫虞玳，现在我一点儿也不难过，我很轻松，因为这是我虞玳的选择。”
少年将头埋到了妇人的怀里，呢喃道:“那我怎么办？我只有你一个亲人了呀，我该怎么办？”
“月儿会是帝王，会成为月儿所期待的了不起的帝王。”妇人轻轻地抚摸着少年的头发，断断续续的说道：“就像月儿小时候所说的那样。”
妇人突然剧烈的咳嗽了起来，“月儿，月儿……”妇人紧紧的抓着少年的衣袖，“不要把我葬在皇陵，还有，善待青柠，善待……”
妇人的话还未说完就闭上了眼睛，少年紧紧的抱着妇人，呢喃道：“母后……为什么要抛弃我?你不懂我，你根本就不懂我，你们都不懂我，都不懂，都不懂……”
“启禀圣上，逆贼言耀就要杀进来了！”
少年闭着眼睛仿佛想到了什么幸福的事一样，嘴角微扬。
站在门外禀报的士兵在下一刻就被刺穿了心脏，死时一脸的震惊。站在那士兵后面的是一袭玄色衣袍的中年男子，那男子五官硬朗，剑眉怒目。
男子大吼一声，“花影月！”
少年睁开眼睛，把怀中的妇人放下，慢慢的站了起来，平静的说道：“将军如此激动，有失风范。”
男子冷冷的看着他，满眼的悲凉，“花影月，我当初就不该留你。若是没有你，我与阿玳定能白头偕老，合棺共葬。”
“将军该知道，往事不可改。朕的母后是要葬在皇陵的，而将军这样的乱臣贼子只能是弃尸荒野，任野狗啃食。”
“花影月，我终究还是赢了，我赢了你的父皇，我也赢了你！就算你成了帝王，君临天下又如何？”男子笑了起来，那笑容里面有他戎马一生也从未露出过的苦涩，“你们都对不起阿玳，只有我，只有我从来没有。“
忽然门外的大队人马全都涌入进来，花影月大喝一声：“都给朕退出去！”
所有将士都退了出去，站在门外，蓄势待发！
花影月捡起脚边的剑，指向言耀，“将军，来做一个了结吧！我这十年的噩梦该醒了。”
“若是没有门外的军队，你觉得你可能赢吗？”言耀手提长枪，双眼猩红。
花影月忽然笑了起来，那一笑让人恍惚，“将军可知这十年来，我时时刻刻都在做着噩梦。在将军享受天伦之乐的时候，在将军娇妻在怀，儿女绕膝的时候。”花影月将自己的手抬了起来，“将军，朕的手上沾染的血，都与将军有关。但是这些还不足以让朕的噩梦醒来。朕是必须要杀了将军的，只有这样朕的噩梦才会结束。”
说完提着剑向言耀杀去。
两人过了百来招也未见高下之分，太阳开始西沉。
言耀提着长枪一个挑刺，自花影月的面门袭去，花影月一个转身堪堪躲过，但束发的冠却被挑了下去。
“你……你是女子？”言耀皱着眉。
花影月站直了身体，看着言耀的问道：“像吗？”
花影月嘴角扬起嘲讽的笑，用脚一勾将虞玳的尸体抱在怀里，往言耀的方向丢去，言耀丢掉长枪急忙去接。花影月提着剑往虞玳的尸体刺去，言耀抱住了虞玳的尸体，用自己的身体为虞玳给挡了下来。
花影月的剑刺穿了言耀也刺中了虞玳，花影月就站在他们的身后，“从今以后，你是虞玳不是朕的母后。你要的，朕还你。”
花影月的眼角流下一行清泪，三万大军，无人看见。
花忆言的手被床上的人紧紧的握着，“你在做什么？“
“母皇哭了。”花忆言面无表情的说道。
“我说了，没有我的命令不准在我跟前出现！”，花影月看着眼前与那个人太过相似的脸冷冷的说道：“你是把我的话当耳旁风了吗？”
花忆言急忙跪在床前，“儿臣不敢。“
“滚！”
“母皇，下雪了。”花忆言抬起头来，恭敬的说道：“这是儿臣加冠以来的第一场雪。”
花影月愣了一下，“已经过去了这么久了吗？”，花影月忽然笑了，“原来已经过去了这么久了呀。你先退下吧，让人进来帮朕更衣，朕言而有信！”
“是，儿臣告退。”
花影月穿上了狐裘，在花忆言的搀扶下，登上了城楼。
漫天的雪花飞舞，花影月伸手去接，“你知道为什么我不想见你吗？”
“实话还是官话？”
花影月一听，慢慢的转过头来，“你性格和我比较像，不过是和当帝王的我。你说吧，我要听实话。”
“是因为他吧。”花忆言试探着说道，看到花影月没有什么反应以后，才继续说道：“因为我的父亲，云也叔叔说我和他很像。甚至是一模一样。”
“对，很像。但是，这不是全部。”花影月转身，看着远方，“我记得你很小的时候曾经跑到我的寝宫质问我，为什么不要你进宫，为什么不要你见我，那时候我觉得烦，于是就随口说了一句等你加冠以后的第一场雪就告诉你。没想到你竟记了这么久。”
“那时候我七岁。”花忆言看着花影月。
“想来就像是昨天发生的一样。”
雪在不停的下，花影月的记忆一幕一幕的展开。
我是花凉国的公主，但是我父皇只娶了母后一个，并对我母后许下了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诺言。
由于我母后在生下我以后就再也不能生育，于是，我虽是女儿身可是却一直以男儿的身份活着。
在我五岁那年，我偷穿了宫女的衣服，父皇大怒，在参政殿里宿醉并临幸了一名宫女。
我的母后是一个……很好的女人，她这一辈子最怕世人说她善妒，惑主。她一直在努力做一个贤后。所以那个宫女成为后宫的第二个妃子。
我母后没有怪我，甚至什么也没有对我说。直到宫里盛传我母后失宠，我父皇想要更多子嗣的时候，我才恍然大悟。
于是我跑到了父皇的寝宫，告诉他，我要习武，我要打猎，我还要学习兵法，我要成为超越历代君王的最了不起的帝王。
父皇高兴极了，当即抱着我去了母后的寝宫。
那是我这一生悲剧的起源，因为所有人都相信那是我真实的想法。
我一直努力着让父皇满意，我一直努力着，比真正的男孩还要优秀。
可是，有一就有二，父皇和母后的诺言终究让时间给忘了。
在我十岁那年，言耀起兵造反。
我永远也不会忘记那一天，皇宫里面尸横遍野，血流成河。我被言耀的军队围堵在母后的寝宫前，我颤抖着，什么也说不出来。
言莫迁就是在那个时候站出来的，他用剑指着我，差点就在我的脖子上开了一个口子。
“你不能杀我！”我红着眼睛大吼，言莫迁果然停了下来。
我声音颤抖着，可是脑子却异常的清醒，“你不能杀我。”
我看着他的父亲，言耀，“你们想要的无非就是皇位。你们不能杀我，你们如果杀了我的话，你们是无法向天下人交代的。你们这么大的阵仗，我的父皇应该已经不在了吧。你们如果杀了我继位的话，那么天下人会怎么看你们？就算你们能够用强权镇压，可是花凉千千万万的子民，也必定会心生疑虑，流言四起，到时候你们后世的名声一定不好听，甚至落得一个千古骂名。”
“那又如何？”言耀什么也没说，倒是言莫迁冷冷的反问。
我红着眼睛，心里面愤怒至极，但仍旧说道：“你们不要杀我，让我做一个傀儡皇帝，权利全给你们。到我加冠执政的时候，我把皇位禅让给你们，到时候你们只管对外宣称我太过纨绔，为政不仁，这样一来，你们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得到自己想要的了。”
言耀仿佛在思考一般，“莫迁你觉得呢？”
言莫迁冷冷的开口，“可以当傀儡皇帝的又不止他一个。”
言莫迁说的没错，可以当傀儡皇帝的不止我一个，我的好父皇让我多了五个弟妹。
“够了，就他。”言耀走了出来，半蹲在我的前面，“蝼蚁尚且偷生，你若想活着，还得答应我一个要求。”
那时候的我以为我能活着是因为自己的冷静和聪明。可是，根本就不是，就如言莫迁所说的，可以当傀儡皇帝的，不止我一个。我能活着，不过是因为我的母后罢了……
我点头如捣蒜，“大人只管吩咐，本……我，我一定万死不辞！”
“你进去劝你的母后下嫁于我。”
我的母后？我的母后乃是花凉国最尊贵的皇后，她怎么，怎么能嫁给言耀这样的乱臣贼子？
我抬头看着言耀，那一刻，我看到的不是言耀，而是千军万马。
我不能撼动分毫的千军万马……
仿佛是过了千万年之久，我站了起来，伸手推开了我母后寝宫的门。
天空下着雪，朱红的宫门，洁白的雪，那么平常，却又那么的不平常。
我母后穿着最隆重的礼服，端庄的站在宫门的另一头，雪轻轻地落在她的身上，那么纯洁，那么妩媚。
言耀下令，三军转身。
我先是颤抖着一步一步的走向我的母后，后来我越走越坚定，我站在我的母后的身前，仰着头，明明是一副孩子的面孔，可是却说出了这世间，最让人心寒的话。
我母后先是愣了一下，她眼里的失望与震惊掩也掩不了。
她举起了她的手掌，可是终究还是没有落到我脸上。
她捧着我的脸盯着我的眼睛，看了许久许久，“月儿，你终究还是帝王家的孩子，而不是我的，”
说完，她转身走进了自己的宫殿，我在她的殿外跪了整整一晚。她就站在门边，背对着我，什么也不说。或许，在那一晚，我的母后就死了，被我逼死的。
言耀处理完了所有的事以后，言莫迁来叫我。
这时候，我母后才开了门，她向以前一样轻轻地对我招手，我跑了过去，紧紧的抱着她，“月儿乖，要好好的，只要月儿好好的，母后什么都听月儿的。“
我死死的握着拳头，“母后，等我。“
说完我头也不回的走了，走到了言莫迁的身边的时候，我愤怒的骂了一句叛徒。
花影月转身看着花忆言，”你看，我从小就这么绝情，这是天性，帝王家的天性。”
“我的父亲是言莫迁吗？“
花忆言看着忽然冷下脸来的花影月继续追问道：“是吗？”
“你为什么觉得是他？这宫里宫外的不是都说是云也吗？”
“我和云也叔叔一点儿也不像，刚刚母皇说的人里面，母皇似乎对这个遗臭万年的好色之人有些不一样的情绪。”
花影月的嘴角扬起了一抹笑，“他这个骂名背得太冤。”
“为什么？”
“因为他所近的女色只有我一个。”花影月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对了，我当初穿女装就是他让我穿的。所以，我才骂他叛徒。”
“那您为什么要杀了他?”花影月转过头来，冷冷的看着花忆言。
我的父皇唯一的用处就是给我留了一个只有皇室才知道的军事基地。
花凉国的皇宫建在花凉最大的山落渊山下。落渊山的山体有一部分是空的，可容纳三万余众将士，从冷宫的曳河可以直达。
我靠着三万将士翻身是基本不可能的。但是，我此生最幸运的事便是遇到了言莫迁。
那个曾经像乞丐一样的少年。
言莫迁是言耀出征途中和一个军妓所生的孩子，据言莫迁自己说，那女人和我母后很像。
但是，那女人在生言莫迁的时候却难产死了。由于言耀的心理作祟，言莫迁过得很不好，我遇到了他，他像一个乞丐一样，破破烂烂的，但是却又流里流气的，花花肠子和鬼主意特别多。
那和我所接触的一切都不一样。
仗着父皇和母后的宠爱，我把言莫迁弄到了皇宫里面，天天给他好吃的，让他给我说外面的一切，那时候我最想做的事就是闯荡江湖了。
后来，他无聊了，就让我穿女装给他看，那是我第一次发现我们不一样。
他捂着鼻子躲我躲得远远的，急忙跑了，跑了一会儿又折返回来警告我，让我把衣服换回来，而且不准给别人说！后来他还是经常来皇宫，只是再也不和我比武，比摔跤了。
我觉得奇怪，就再穿了一次，谁知道竟被我父皇和母后当场撞见。
从那天以后，我和言莫迁再也没见过。
直到我父皇死了，我成了傀儡皇帝。
那时候的言莫迁真的一点儿也没变，他的父亲让他当了宰相，可是他上朝的时候连个样子也不屑于装，他上朝的时候都是躺着的，有时候甚至还有佳人在怀。
就是这样一个人，在我加冠那一年，翻到了我的寝宫对我说，“你只管杀言耀，其他的我来。”
我说，“宰相大人这些大不敬的话还是不要乱说的好。”
“装什么嘛？你想杀那孙子的心情，没有人比我更清楚了！”
我忽然笑了出来，“凭什么我要信你？叛徒。”
言莫迁把一块令牌丢了过来，“这是我的军队，只要有我的令牌他们一定听你的。当然，如果是我的话，就不需要令牌。”
我冷冷一笑，“朕不懂宰相在胡言乱语些什么。”
“不懂就不懂吧，我只是来告诉你一声，到时候成了，你就做我的新娘子吧。到时候我入赘，孩子跟你姓。”
那时候，我是不屑一顾的，我知道我的军队赢的可能不大，可是我必须要反，因为我不能将皇位拱手相让，因为我不能让言耀白白杀了我父皇。
到了原定的加冠前三天的时候，我犹豫了，可是在那一天，离花凉城不远的漳州忽然起义，言莫迁被派到漳州平定。
第二天，青州起义，言耀分身乏术，但是为了禅让典礼的正常进行，言耀一直坐镇花凉，甚至在皇宫外派了军队驻守，皇宫里面的任何一个人都出不去。
我那么多年来的愚笨和听话终究还是没有让言耀放下任何的戒备。
最后一天。
我出宫了，我带着我的军队从城外打进了花凉。言耀慌忙的从其他的守城调军，但是远水救不了近火。
在我加冠的第二天，我突破了花凉。打到了言耀的府上，亲眼看到我的母后死去，亲手杀了言耀，然后登基成为真正的帝王。
言莫迁是我登基一个月以后回来的，那一个月，我竟一点儿也不担心，他会带着他的军队打进花凉。
他来的那一天，就像是凯旋而归的英雄一样。不过，那只是我一个人的英雄，因为花凉的百姓都在担心他那个混世魔王，会不会屠城。
城门大开，街上一个人也没有，我骑着马，看着他耀武扬威的慢慢走近。
我们没有成亲，但是我们还是成了夫妻了。
三个月以后，他对我说：“你该告诉世人你是一个女皇，这种事瞒不了。”
于是，我宣告世人，我是女子的身份。一时间，举国哗然，外邦入侵。
言莫迁送我出征，在我出征的前一天，我竟发现我怀孕了。我让言莫迁代替我出征，可是他竟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那一刻，我才忽然发现，原来我一直都是一个人。
我气急了，连怀孕的事也没有告诉他，而他也不可能知道。因为他一直在给我吃避孕的药，他终究也是不懂我的。
我当了十年的乌龟，怎么还可能轻易的相信别人？
我出征了，可是这一次的战争就像一个玩笑一样，我才到那里二十天不到，战争就结束了。
我心中疑窦丛生，快马加鞭赶往花凉，那一刻，我不敢相信心中的所想。我怕言莫迁背叛我，但是现在想来我怕的或许是皇位……
可是，我终究快不了，因为我的肚子里已经有了一条生命，一条鲜活的生命。
我竭尽所能的快一点，终于在七月十七的那一天赶到了。那天的夕阳很美，天空就像染了血一样的鲜红。真的很美，很美。
我凯旋而归，百姓欢欣鼓舞，夹道欢迎。那一战，我成了花凉百姓心目中的战神。
皇宫里面的一切井然有序，连奏折也全部批完了，整整齐齐的放在桌子上。云也走了进来，把一封信交给了我，我没有拆，我问他：“言莫迁呢？”
“在火刑场。“
“他在那里做什么？我回来了，他不该去接我吗？”
云也红着眼睛，”他说他会一直看着你，一直等着你。“
”你……你什么意思？”我手里面的奏折掉到了地上。
云也什么也不说了，只是红着眼睛站在原地。
我推开了云也，往刑场奔去。
火刑场是很久以前留下的了，基本上没怎么用，因为在火刑场受刑的都是花凉的皇族。不能葬入皇陵，就葬在火刑场，风一吹就四海为家。
我抢过守卫的佩刀，劈开了刑场的门。刑台上面全是灰，那些灰到处飞，有的还冒着火星。
我腿一软，跌坐在原地。我摸着肚子，愣愣的看着那一堆灰，哭不出来，也不想哭，只是觉得累，很累，很累。
“起来吧。他这样的人太恣意了。”
“我呢？”我机械的转过头，看着云也，“他让我怎么办？”
“你要成为帝王，他必须死。这是他一开始就想好的结局。你肚子里面还有一个，不要妄为。”
“他知道？”我的眼泪大颗大颗的往下掉。云也沉默着，点了点头。
我愤怒的提着抢来的刀，站了起来，“混蛋！”
我还没走几步，就被云也给打晕了。
沉默良久之后，花忆言才开口道：“所以母皇是将父亲的死归咎于我吗？”
“我找不到其他的理由。”花影月看也不看他，只是仰头看着天空。
“父亲为什么要死？他的信写了什么？”
花影月沉默了一会儿，才接着说道：“因为他是一个纨绔，死在他手上的人太多太多。可是却又没有一个人能杀了他，任何一个当上帝王的人杀了他，都会被歌功颂德的。”
“为什么杀不了？”
花影月转头骄傲的笑了，“因为言耀后来的战绩都有他的功劳，换句话说，他才是真正的战神。”
“他的信写了什么？”
“他的信？”花影月轻轻的叹了一口气，“他的信，不就在史书上面吗？他的史书是自己写的，他可真混账啊，给我的信竟公之于众。”
“你相信父亲是一个纨绔吗？”
“你信吗？”花影月看着花忆言，“历史不是我们写的，历史是由后世的权贵写的，与其让那些蛀虫诽谤自己，不如自己提笔。这是他说的。”
花忆言想起关于言莫迁的史书，忽然笑了，“父亲的史书是母亲吧？所有的一切都和母亲有关，好幼女，弃信义，乱庙堂，反朝纲。”
“你错了。”花影月看着花忆言，“他的史书只是他一个人。我只不过是他选中的人。他是我这一生遇到的人中最清醒的一个。”
花影月看着飘落的雪花，声音平静的说道：“言耀这一生为了得到我的母亲，所以言耀争；而我为了家族，母亲，仇恨，我也不得不争。我们为了女人，权利，仇恨争啊，斗啊，没有一个人在乎百姓的死活，也没有一个人愿意去了解百姓的死活。只有他，他是纨绔，他大兴土木，他逼良为娼，他杀戮成性，他有说不尽的缺点。但是，如果没有他大兴土木的话，那些无家可归的百姓怎么活？如果没有他逼良为娼的话，那些被言耀陷害的忠臣的女眷真要发配边疆充当军妓吗？如果没有他杀戮成性的话，那些贪官污吏又怎么可能乖乖给钱让他大兴土木?他这一生多精彩呀！我宁愿是他，而不是我。我懂他，懂得太晚了，而他懂我，懂得太早了。”
说着，花影月的眼泪流了下来，她没有擦，只是看着远方，笑着。
花忆言看着花影月，沉默着，对自己素未谋面的父亲，敬仰了起来。
花忆言将花影月送到寝宫，转身走了一段距离以后，花影月忽然叫住了花忆言。“怎么了？母亲。”
“我不是怨你，我是不敢面对自己。”
花忆言站在宫门外，静静的等着，等着花影月自己说下去。
过了良久，花影月才平静的开口，“你和青柠的眉眼很像。但是，我杀了她，我杀了青柠，我杀了我同母异父的妹妹，她死时才四岁。我把他们一家三口葬在了言家的祖坟里。”
花影月看着花忆言笑着，那笑是恐怖的，但同时又是悲凉的，“我母后说的没错，我终究是帝王家的。而帝王家的血是凉的。”
无名小辈，望大家多多指教｡
°(°¯᷄¯᷅°)°｡说好不哭
古风中长篇微小说 小说的各种小说 短篇小说 所谓爱情
日记本
7
小礼物走一走，来简书关注我
赞赏支持
相关推荐
风华如流沙，苍老是年华（四）
阅读 737
魔道祖师
阅读 136
庆余年之沈重
阅读 237
白不分
阅读 107
古风虐心微小说，合集
阅读 480
平远归期
关注
4.422
·
字数 7290 · 阅读 157
2020-01-30 14:01
“母后，我来接你回家了。”
少年劈开了眼前的大门。
朱红的大门里站着一个身穿丧服的妇人，大门外是一个满脸血污的少年。少年欣喜的面庞在看到妇人所穿的丧服时彻底凝固。
妇人微笑着看着少年，对于门外的刀光剑影置若罔闻，“阿月来了。”
妇人端庄的站在原地，看着少年一步一步的朝着她走来。
妇人的嘴角忽然流出了血，妇人用手背擦了擦，继续微笑着。那少年见了，也仅仅只是停了片刻。
少年走到了妇人的身前，比妇人稍高了那么一点，“母后。”
“嗯。”妇人伸手摸了摸少年的脸颊，“母后不回……”话还没说完，那妇人便倒了下去，少年急忙抱住她。
少年的眼睛通红，“为什么?为什么？我只有你一个亲人了，你为什么不等我？我们不是说好了吗？”
妇人艰难的笑了笑，“月儿，我是你的母亲，所以我答应了你嫁给言耀；但是我还是一个人，一个独立的有自己思想的人，我叫虞玳，现在我一点儿也不难过，我很轻松，因为这是我虞玳的选择。”
少年将头埋到了妇人的怀里，呢喃道:“那我怎么办？我只有你一个亲人了呀，我该怎么办？”
“月儿会是帝王，会成为月儿所期待的了不起的帝王。”妇人轻轻地抚摸着少年的头发，断断续续的说道：“就像月儿小时候所说的那样。”
妇人突然剧烈的咳嗽了起来，“月儿，月儿……”妇人紧紧的抓着少年的衣袖，“不要把我葬在皇陵，还有，善待青柠，善待……”
妇人的话还未说完就闭上了眼睛，少年紧紧的抱着妇人，呢喃道：“母后……为什么要抛弃我?你不懂我，你根本就不懂我，你们都不懂我，都不懂，都不懂……”
“启禀圣上，逆贼言耀就要杀进来了！”
少年闭着眼睛仿佛想到了什么幸福的事一样，嘴角微扬。
站在门外禀报的士兵在下一刻就被刺穿了心脏，死时一脸的震惊。站在那士兵后面的是一袭玄色衣袍的中年男子，那男子五官硬朗，剑眉怒目。
男子大吼一声，“花影月！”
少年睁开眼睛，把怀中的妇人放下，慢慢的站了起来，平静的说道：“将军如此激动，有失风范。”
男子冷冷的看着他，满眼的悲凉，“花影月，我当初就不该留你。若是没有你，我与阿玳定能白头偕老，合棺共葬。”
“将军该知道，往事不可改。朕的母后是要葬在皇陵的，而将军这样的乱臣贼子只能是弃尸荒野，任野狗啃食。”
“花影月，我终究还是赢了，我赢了你的父皇，我也赢了你！就算你成了帝王，君临天下又如何？”男子笑了起来，那笑容里面有他戎马一生也从未露出过的苦涩，“你们都对不起阿玳，只有我，只有我从来没有。“
忽然门外的大队人马全都涌入进来，花影月大喝一声：“都给朕退出去！”
所有将士都退了出去，站在门外，蓄势待发！
花影月捡起脚边的剑，指向言耀，“将军，来做一个了结吧！我这十年的噩梦该醒了。”
“若是没有门外的军队，你觉得你可能赢吗？”言耀手提长枪，双眼猩红。
花影月忽然笑了起来，那一笑让人恍惚，“将军可知这十年来，我时时刻刻都在做着噩梦。在将军享受天伦之乐的时候，在将军娇妻在怀，儿女绕膝的时候。”花影月将自己的手抬了起来，“将军，朕的手上沾染的血，都与将军有关。但是这些还不足以让朕的噩梦醒来。朕是必须要杀了将军的，只有这样朕的噩梦才会结束。”
说完提着剑向言耀杀去。
两人过了百来招也未见高下之分，太阳开始西沉。
言耀提着长枪一个挑刺，自花影月的面门袭去，花影月一个转身堪堪躲过，但束发的冠却被挑了下去。
“你……你是女子？”言耀皱着眉。
花影月站直了身体，看着言耀的问道：“像吗？”
花影月嘴角扬起嘲讽的笑，用脚一勾将虞玳的尸体抱在怀里，往言耀的方向丢去，言耀丢掉长枪急忙去接。花影月提着剑往虞玳的尸体刺去，言耀抱住了虞玳的尸体，用自己的身体为虞玳给挡了下来。
花影月的剑刺穿了言耀也刺中了虞玳，花影月就站在他们的身后，“从今以后，你是虞玳不是朕的母后。你要的，朕还你。”
花影月的眼角流下一行清泪，三万大军，无人看见。
花忆言的手被床上的人紧紧的握着，“你在做什么？“
“母皇哭了。”花忆言面无表情的说道。
“我说了，没有我的命令不准在我跟前出现！”，花影月看着眼前与那个人太过相似的脸冷冷的说道：“你是把我的话当耳旁风了吗？”
花忆言急忙跪在床前，“儿臣不敢。“
“滚！”
“母皇，下雪了。”花忆言抬起头来，恭敬的说道：“这是儿臣加冠以来的第一场雪。”
花影月愣了一下，“已经过去了这么久了吗？”，花影月忽然笑了，“原来已经过去了这么久了呀。你先退下吧，让人进来帮朕更衣，朕言而有信！”
“是，儿臣告退。”
花影月穿上了狐裘，在花忆言的搀扶下，登上了城楼。
漫天的雪花飞舞，花影月伸手去接，“你知道为什么我不想见你吗？”
“实话还是官话？”
花影月一听，慢慢的转过头来，“你性格和我比较像，不过是和当帝王的我。你说吧，我要听实话。”
“是因为他吧。”花忆言试探着说道，看到花影月没有什么反应以后，才继续说道：“因为我的父亲，云也叔叔说我和他很像。甚至是一模一样。”
“对，很像。但是，这不是全部。”花影月转身，看着远方，“我记得你很小的时候曾经跑到我的寝宫质问我，为什么不要你进宫，为什么不要你见我，那时候我觉得烦，于是就随口说了一句等你加冠以后的第一场雪就告诉你。没想到你竟记了这么久。”
“那时候我七岁。”花忆言看着花影月。
“想来就像是昨天发生的一样。”
雪在不停的下，花影月的记忆一幕一幕的展开。
我是花凉国的公主，但是我父皇只娶了母后一个，并对我母后许下了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诺言。
由于我母后在生下我以后就再也不能生育，于是，我虽是女儿身可是却一直以男儿的身份活着。
在我五岁那年，我偷穿了宫女的衣服，父皇大怒，在参政殿里宿醉并临幸了一名宫女。
我的母后是一个……很好的女人，她这一辈子最怕世人说她善妒，惑主。她一直在努力做一个贤后。所以那个宫女成为后宫的第二个妃子。
我母后没有怪我，甚至什么也没有对我说。直到宫里盛传我母后失宠，我父皇想要更多子嗣的时候，我才恍然大悟。
于是我跑到了父皇的寝宫，告诉他，我要习武，我要打猎，我还要学习兵法，我要成为超越历代君王的最了不起的帝王。
父皇高兴极了，当即抱着我去了母后的寝宫。
那是我这一生悲剧的起源，因为所有人都相信那是我真实的想法。
我一直努力着让父皇满意，我一直努力着，比真正的男孩还要优秀。
可是，有一就有二，父皇和母后的诺言终究让时间给忘了。
在我十岁那年，言耀起兵造反。
我永远也不会忘记那一天，皇宫里面尸横遍野，血流成河。我被言耀的军队围堵在母后的寝宫前，我颤抖着，什么也说不出来。
言莫迁就是在那个时候站出来的，他用剑指着我，差点就在我的脖子上开了一个口子。
“你不能杀我！”我红着眼睛大吼，言莫迁果然停了下来。
我声音颤抖着，可是脑子却异常的清醒，“你不能杀我。”
我看着他的父亲，言耀，“你们想要的无非就是皇位。你们不能杀我，你们如果杀了我的话，你们是无法向天下人交代的。你们这么大的阵仗，我的父皇应该已经不在了吧。你们如果杀了我继位的话，那么天下人会怎么看你们？就算你们能够用强权镇压，可是花凉千千万万的子民，也必定会心生疑虑，流言四起，到时候你们后世的名声一定不好听，甚至落得一个千古骂名。”
“那又如何？”言耀什么也没说，倒是言莫迁冷冷的反问。
我红着眼睛，心里面愤怒至极，但仍旧说道：“你们不要杀我，让我做一个傀儡皇帝，权利全给你们。到我加冠执政的时候，我把皇位禅让给你们，到时候你们只管对外宣称我太过纨绔，为政不仁，这样一来，你们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得到自己想要的了。”
言耀仿佛在思考一般，“莫迁你觉得呢？”
言莫迁冷冷的开口，“可以当傀儡皇帝的又不止他一个。”
言莫迁说的没错，可以当傀儡皇帝的不止我一个，我的好父皇让我多了五个弟妹。
“够了，就他。”言耀走了出来，半蹲在我的前面，“蝼蚁尚且偷生，你若想活着，还得答应我一个要求。”
那时候的我以为我能活着是因为自己的冷静和聪明。可是，根本就不是，就如言莫迁所说的，可以当傀儡皇帝的，不止我一个。我能活着，不过是因为我的母后罢了……
我点头如捣蒜，“大人只管吩咐，本……我，我一定万死不辞！”
“你进去劝你的母后下嫁于我。”
我的母后？我的母后乃是花凉国最尊贵的皇后，她怎么，怎么能嫁给言耀这样的乱臣贼子？
我抬头看着言耀，那一刻，我看到的不是言耀，而是千军万马。
我不能撼动分毫的千军万马……
仿佛是过了千万年之久，我站了起来，伸手推开了我母后寝宫的门。
天空下着雪，朱红的宫门，洁白的雪，那么平常，却又那么的不平常。
我母后穿着最隆重的礼服，端庄的站在宫门的另一头，雪轻轻地落在她的身上，那么纯洁，那么妩媚。
言耀下令，三军转身。
我先是颤抖着一步一步的走向我的母后，后来我越走越坚定，我站在我的母后的身前，仰着头，明明是一副孩子的面孔，可是却说出了这世间，最让人心寒的话。
我母后先是愣了一下，她眼里的失望与震惊掩也掩不了。
她举起了她的手掌，可是终究还是没有落到我脸上。
她捧着我的脸盯着我的眼睛，看了许久许久，“月儿，你终究还是帝王家的孩子，而不是我的，”
说完，她转身走进了自己的宫殿，我在她的殿外跪了整整一晚。她就站在门边，背对着我，什么也不说。或许，在那一晚，我的母后就死了，被我逼死的。
言耀处理完了所有的事以后，言莫迁来叫我。
这时候，我母后才开了门，她向以前一样轻轻地对我招手，我跑了过去，紧紧的抱着她，“月儿乖，要好好的，只要月儿好好的，母后什么都听月儿的。“
我死死的握着拳头，“母后，等我。“
说完我头也不回的走了，走到了言莫迁的身边的时候，我愤怒的骂了一句叛徒。
花影月转身看着花忆言，”你看，我从小就这么绝情，这是天性，帝王家的天性。”
“我的父亲是言莫迁吗？“
花忆言看着忽然冷下脸来的花影月继续追问道：“是吗？”
“你为什么觉得是他？这宫里宫外的不是都说是云也吗？”
“我和云也叔叔一点儿也不像，刚刚母皇说的人里面，母皇似乎对这个遗臭万年的好色之人有些不一样的情绪。”
花影月的嘴角扬起了一抹笑，“他这个骂名背得太冤。”
“为什么？”
“因为他所近的女色只有我一个。”花影月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对了，我当初穿女装就是他让我穿的。所以，我才骂他叛徒。”
“那您为什么要杀了他?”花影月转过头来，冷冷的看着花忆言。
我的父皇唯一的用处就是给我留了一个只有皇室才知道的军事基地。
花凉国的皇宫建在花凉最大的山落渊山下。落渊山的山体有一部分是空的，可容纳三万余众将士，从冷宫的曳河可以直达。
我靠着三万将士翻身是基本不可能的。但是，我此生最幸运的事便是遇到了言莫迁。
那个曾经像乞丐一样的少年。
言莫迁是言耀出征途中和一个军妓所生的孩子，据言莫迁自己说，那女人和我母后很像。
但是，那女人在生言莫迁的时候却难产死了。由于言耀的心理作祟，言莫迁过得很不好，我遇到了他，他像一个乞丐一样，破破烂烂的，但是却又流里流气的，花花肠子和鬼主意特别多。
那和我所接触的一切都不一样。
仗着父皇和母后的宠爱，我把言莫迁弄到了皇宫里面，天天给他好吃的，让他给我说外面的一切，那时候我最想做的事就是闯荡江湖了。
后来，他无聊了，就让我穿女装给他看，那是我第一次发现我们不一样。
他捂着鼻子躲我躲得远远的，急忙跑了，跑了一会儿又折返回来警告我，让我把衣服换回来，而且不准给别人说！后来他还是经常来皇宫，只是再也不和我比武，比摔跤了。
我觉得奇怪，就再穿了一次，谁知道竟被我父皇和母后当场撞见。
从那天以后，我和言莫迁再也没见过。
直到我父皇死了，我成了傀儡皇帝。
那时候的言莫迁真的一点儿也没变，他的父亲让他当了宰相，可是他上朝的时候连个样子也不屑于装，他上朝的时候都是躺着的，有时候甚至还有佳人在怀。
就是这样一个人，在我加冠那一年，翻到了我的寝宫对我说，“你只管杀言耀，其他的我来。”
我说，“宰相大人这些大不敬的话还是不要乱说的好。”
“装什么嘛？你想杀那孙子的心情，没有人比我更清楚了！”
我忽然笑了出来，“凭什么我要信你？叛徒。”
言莫迁把一块令牌丢了过来，“这是我的军队，只要有我的令牌他们一定听你的。当然，如果是我的话，就不需要令牌。”
我冷冷一笑，“朕不懂宰相在胡言乱语些什么。”
“不懂就不懂吧，我只是来告诉你一声，到时候成了，你就做我的新娘子吧。到时候我入赘，孩子跟你姓。”
那时候，我是不屑一顾的，我知道我的军队赢的可能不大，可是我必须要反，因为我不能将皇位拱手相让，因为我不能让言耀白白杀了我父皇。
到了原定的加冠前三天的时候，我犹豫了，可是在那一天，离花凉城不远的漳州忽然起义，言莫迁被派到漳州平定。
第二天，青州起义，言耀分身乏术，但是为了禅让典礼的正常进行，言耀一直坐镇花凉，甚至在皇宫外派了军队驻守，皇宫里面的任何一个人都出不去。
我那么多年来的愚笨和听话终究还是没有让言耀放下任何的戒备。
最后一天。
我出宫了，我带着我的军队从城外打进了花凉。言耀慌忙的从其他的守城调军，但是远水救不了近火。
在我加冠的第二天，我突破了花凉。打到了言耀的府上，亲眼看到我的母后死去，亲手杀了言耀，然后登基成为真正的帝王。
言莫迁是我登基一个月以后回来的，那一个月，我竟一点儿也不担心，他会带着他的军队打进花凉。
他来的那一天，就像是凯旋而归的英雄一样。不过，那只是我一个人的英雄，因为花凉的百姓都在担心他那个混世魔王，会不会屠城。
城门大开，街上一个人也没有，我骑着马，看着他耀武扬威的慢慢走近。
我们没有成亲，但是我们还是成了夫妻了。
三个月以后，他对我说：“你该告诉世人你是一个女皇，这种事瞒不了。”
于是，我宣告世人，我是女子的身份。一时间，举国哗然，外邦入侵。
言莫迁送我出征，在我出征的前一天，我竟发现我怀孕了。我让言莫迁代替我出征，可是他竟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那一刻，我才忽然发现，原来我一直都是一个人。
我气急了，连怀孕的事也没有告诉他，而他也不可能知道。因为他一直在给我吃避孕的药，他终究也是不懂我的。
我当了十年的乌龟，怎么还可能轻易的相信别人？
我出征了，可是这一次的战争就像一个玩笑一样，我才到那里二十天不到，战争就结束了。
我心中疑窦丛生，快马加鞭赶往花凉，那一刻，我不敢相信心中的所想。我怕言莫迁背叛我，但是现在想来我怕的或许是皇位……
可是，我终究快不了，因为我的肚子里已经有了一条生命，一条鲜活的生命。
我竭尽所能的快一点，终于在七月十七的那一天赶到了。那天的夕阳很美，天空就像染了血一样的鲜红。真的很美，很美。
我凯旋而归，百姓欢欣鼓舞，夹道欢迎。那一战，我成了花凉百姓心目中的战神。
皇宫里面的一切井然有序，连奏折也全部批完了，整整齐齐的放在桌子上。云也走了进来，把一封信交给了我，我没有拆，我问他：“言莫迁呢？”
“在火刑场。“
“他在那里做什么？我回来了，他不该去接我吗？”
云也红着眼睛，”他说他会一直看着你，一直等着你。“
”你……你什么意思？”我手里面的奏折掉到了地上。
云也什么也不说了，只是红着眼睛站在原地。
我推开了云也，往刑场奔去。
火刑场是很久以前留下的了，基本上没怎么用，因为在火刑场受刑的都是花凉的皇族。不能葬入皇陵，就葬在火刑场，风一吹就四海为家。
我抢过守卫的佩刀，劈开了刑场的门。刑台上面全是灰，那些灰到处飞，有的还冒着火星。
我腿一软，跌坐在原地。我摸着肚子，愣愣的看着那一堆灰，哭不出来，也不想哭，只是觉得累，很累，很累。
“起来吧。他这样的人太恣意了。”
“我呢？”我机械的转过头，看着云也，“他让我怎么办？”
“你要成为帝王，他必须死。这是他一开始就想好的结局。你肚子里面还有一个，不要妄为。”
“他知道？”我的眼泪大颗大颗的往下掉。云也沉默着，点了点头。
我愤怒的提着抢来的刀，站了起来，“混蛋！”
我还没走几步，就被云也给打晕了。
沉默良久之后，花忆言才开口道：“所以母皇是将父亲的死归咎于我吗？”
“我找不到其他的理由。”花影月看也不看他，只是仰头看着天空。
“父亲为什么要死？他的信写了什么？”
花影月沉默了一会儿，才接着说道：“因为他是一个纨绔，死在他手上的人太多太多。可是却又没有一个人能杀了他，任何一个当上帝王的人杀了他，都会被歌功颂德的。”
“为什么杀不了？”
花影月转头骄傲的笑了，“因为言耀后来的战绩都有他的功劳，换句话说，他才是真正的战神。”
“他的信写了什么？”
“他的信？”花影月轻轻的叹了一口气，“他的信，不就在史书上面吗？他的史书是自己写的，他可真混账啊，给我的信竟公之于众。”
“你相信父亲是一个纨绔吗？”
“你信吗？”花影月看着花忆言，“历史不是我们写的，历史是由后世的权贵写的，与其让那些蛀虫诽谤自己，不如自己提笔。这是他说的。”
花忆言想起关于言莫迁的史书，忽然笑了，“父亲的史书是母亲吧？所有的一切都和母亲有关，好幼女，弃信义，乱庙堂，反朝纲。”
“你错了。”花影月看着花忆言，“他的史书只是他一个人。我只不过是他选中的人。他是我这一生遇到的人中最清醒的一个。”
花影月看着飘落的雪花，声音平静的说道：“言耀这一生为了得到我的母亲，所以言耀争；而我为了家族，母亲，仇恨，我也不得不争。我们为了女人，权利，仇恨争啊，斗啊，没有一个人在乎百姓的死活，也没有一个人愿意去了解百姓的死活。只有他，他是纨绔，他大兴土木，他逼良为娼，他杀戮成性，他有说不尽的缺点。但是，如果没有他大兴土木的话，那些无家可归的百姓怎么活？如果没有他逼良为娼的话，那些被言耀陷害的忠臣的女眷真要发配边疆充当军妓吗？如果没有他杀戮成性的话，那些贪官污吏又怎么可能乖乖给钱让他大兴土木?他这一生多精彩呀！我宁愿是他，而不是我。我懂他，懂得太晚了，而他懂我，懂得太早了。”
说着，花影月的眼泪流了下来，她没有擦，只是看着远方，笑着。
花忆言看着花影月，沉默着，对自己素未谋面的父亲，敬仰了起来。
花忆言将花影月送到寝宫，转身走了一段距离以后，花影月忽然叫住了花忆言。“怎么了？母亲。”
“我不是怨你，我是不敢面对自己。”
花忆言站在宫门外，静静的等着，等着花影月自己说下去。
过了良久，花影月才平静的开口，“你和青柠的眉眼很像。但是，我杀了她，我杀了青柠，我杀了我同母异父的妹妹，她死时才四岁。我把他们一家三口葬在了言家的祖坟里。”
花影月看着花忆言笑着，那笑是恐怖的，但同时又是悲凉的，“我母后说的没错，我终究是帝王家的。而帝王家的血是凉的。”
南笙浅璃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