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嗓子有些哽,他一无所有,年渐老,身有疾,何德何能,竟能得如此女孩儿的厚爱?
或许是生病体弱,或许是许久没人关心了,或许男人生性自私,陆召海一时情动,紧紧地拥住了一诺,哽咽着说:“以后,我们彼此照顾。”
一诺伏在他怀里,心中五味杂陈,莫名难辨,只觉得自己并不如想象中的欣喜如狂。
不过此时的一诺并没有细思自己的内心,她被一种浅表的快乐笼罩着,她的心中涌入了无数只鹿,蹦咚蹦咚,跳个不停。
她嗅着他身上的气息,那味道,就像小时候在乡下外婆家的山坡上闻到的青草味道。
那时候家里经济紧张,爸爸为了养活一家老小,频频出差,妈妈也为了补贴家用,整天忙的脚不沾地,无奈之下,只有把一诺和弟弟送到乡下的外婆家。
在外婆家的那段日子,一诺快活似神仙。特别是外婆家的那几只羊,刚开始还对一诺龇牙咧嘴的,几天下来,被一诺训得服服帖帖,一诺走哪儿,那几只羊就咩咩的跟在后面。
一个粉粉嫩嫩的小姑娘,后面跟着几只洁白柔软的小羊,那情景,煞是喜人。
一诺最喜欢的就是放羊的时光了,把那几只小羊哄骗到山坡上,把领头羊用一根绳子系在树上,别的羊儿随便它们溜达,羊妈在,羊仔就跑不远。
羊在山坡上吃着草,她拿着一本小画册,靠在树上,悠闲地看起来,看累了,就随意地往草地上一躺,透过指缝,可以捕捉到蓝天上泄露下来的光。
鼻腔里满满的都是青草的味道,那种沁人心脾的清清凉凉的感觉,让人安心地昏昏欲睡。
实在无聊,就顺手扯下几根野草,放进嘴里,慢慢咀嚼,那味道清冽微甜,一如她的心情,简单地快乐着。
那个年代,青草是可以填饱肚子的,于是青草便成了一诺三餐之外最主要的“副食”。苗姑姑的甜冽,巴巴溜的酸涩、茅衣芽的芬芳、狗尾巴的的香嫩、小猫爪的甘甜……各种各样青草的味道,至今还在她的脑海里清晰如昨,每每想起,总会一往情深。
它清冽、干净,让人心生安定,就像镇定剂一样抚慰着她远离爸妈的焦躁无助的灵魂。
陆召海身上也是这样的味道!
“真巧!果真是你。”一诺满心甜蜜,缘分真是个奇妙的东西,无缘之人,说话再多,都是唠叨;有缘之人,只要存在就能调动其所有的感觉。
而陆召海抚摸着她的乌发,喜忧参半。
自己的下半生真的要与她携手共度?这么优秀的女孩儿,自己真的有资格拥有?孩子怎么办?她会善罢甘休吗?
一瞬间,千头万绪涌上心头,只能沉默不语。
一诺可没他想的那么长远,她虽然心性谨慎理智,但毕竟年轻,年轻人总是勇往直前的,与相爱之人,做快乐之事,管它是缘是劫!
在他怀里窝了一忽儿,她坐正了身子,脸蛋儿红扑扑的,眼睛格外有神,像是有无数颗星星在闪烁。
“还有什么需要做的,你坐着别动,我来做,我年轻,手脚麻溜。”一诺笑嘻嘻的说着。
陆召海看着她,有瞬间的失神。这个女孩儿,多漂亮呀!年轻鲜活的如雨后春笋,正映衬着他的垂垂老矣!
虽然他也就四十多岁,但和二十多比起来,他算老了。
他忽然心生不安,有那么些自卑夹杂其中,这么美好的女孩儿,追求的人一定很多吧!光本单位就听说有几个。
“不用,我还不老,自己可以。”他逞强,可内心却那么渴望自己青春年少。
“你少废话!”她手指放在嘴边,“嘘”了一声,然后纤细白皙的手指点了点他的嘴唇,虽是无意,却似有撩骚的意味。
一阵酥麻的快感从唇边渗向头脑和心脏,蔓延到他的四肢百骸,这种感觉,要命的舒爽!
他忍不住咬住了她的指头,虽然只是一瞬间,她也吓了一跳,这家伙公然光天化日之下耍流氓呢!
“你是狗呀?”她脸红了,看着手指,白皙粉嫩的手指头上,清晰的几个牙印。
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他心里想着,却不还嘴,只笑着看她气急败坏的胡扯。
在之后几年的相处中,陆召海一直秉承着“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原则与一诺相处,他心里有个奇怪的感觉,有些时候,一诺就像他的女儿,也会那般任性胡闹,只要她想,不管是什么严肃的话题,只要他和她一聊,就成了打情骂俏。
时间久了,他总结出了方法,随她闹,他沉默以对,她闹会儿也觉无趣,就罢了。
的确,一诺嘚啵嘚啵了半天,见他不搭茬,也就算了,又担心他出来太久,身体吃不消,就要搀扶着他回病房。
看着她小心翼翼的样子,陆召海觉得好笑,“我没那么矫情的,四肢健全,可以走路。”
一诺不依:“还是我扶着,扶着稳妥。”
陆召海笑笑,随她,心里一片感动,结婚二十载,她何曾这样用心对过他?
到了病房,她整理好床铺,扶着他躺下,刚巧护士进来查房了,看到一诺为陆召海掖着被角的样子,羡慕地说:“还是女儿好啊,多贴心。”
一诺看向陆召海,正巧陆召海也在看她,四目相对,柔情款款。
于是一诺站起身来,礼貌看着护士,坦率地说:“我是他的女朋友,娃娃儿脸,显年轻吧。”
陆召海没想到她想说就说了,一时间有点尴尬,掩饰地咳嗽了一声。
护士惊讶地愣了片刻,打着哈哈,忙完了手头的事情,赶紧退了出去。
“你要成为她们茶余饭后的谈资喽!”见病房内无他人,一诺取笑他。
陆召海微欠起身子,伸出手拉住了她的手,多美好的一双手,光摸着就是一种享受!手指纤细白皙,皮肤光滑细腻,古人所语“春葱玉指如兰花”应该如此吧。
“你想好了吗?我们年龄差距太大。”他抚摸着她的手背,“你看,刚才护士说的话,以后还会有人说。”
一诺反握住他的手,他的手宽大厚实温暖,掌心略有薄茧,一看就是做实事人的手。
真不明白,这么一双手,她的妻子怎么舍得放开?
“那个雨天,我就想好了。这辈子,陪着你。”一诺一反往日的嬉皮笑脸,认真地说。
“那你那天那么大雨,还跑下车?”陆召海想起那天她气鼓鼓的样子,真以为她从此不理他了呢!
一诺白了他一眼,“你看你那天紧张那样,我再不下车,估计你会尿裤子。”
陆召海无视她的胡扯,说出了自己的真心话,“我是担心你,我怕什么?而你还是个未婚的姑娘,人言可畏啊!一诺。”
“现在不怕了?”一诺嗤笑他。
“还怕,但更怕失去你。”他的眼神真挚纯净,就如他们初见时那般,“刚才这种尴尬还会遇到。”
“没事,如果她们再认错了,我就说你位高权重,家财万贯,我是个贪财好色的小人。”一诺又开始胡咧咧了。
“又胡扯了!”他伸出手,想打她,手落在她头上,最终变成了烫手的抚摸。
一诺,谢谢你,谢谢你出现在我的生命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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