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笔】妈妈，请匀些爱给自己

【随笔】妈妈，请匀些爱给自己

昨天跟妈妈通电话，一番嘘寒问暖后，她突然问我『考试考得怎么样』，我没反应过来，一愣，忙问『什么考试啊』。然后妈妈跟我解释，说我上次跟她讲电话时带了一句『刚考完试』，我的思绪追溯了半天终于恍然大悟，连忙说还不错。

只是一场无关紧要的考试，以及漫不经心地顺了一嘴，却在妈妈心头放了这么久，确实是被感动了。其实妈妈很忙的，记忆力也大不如从前，一直念念不忘这件小事儿，大概只是因为这是我的事吧。

妈妈是一个很普通的农村妇女，家里有六个兄弟姊妹，家境贫寒，妈妈又是家里的长姐，刚懂点事就得学着洗衣，打扫，做饭，拉扯弟弟妹妹，因此没有正经上过学，只识得很少的字。后来在外公的主张下嫁给同村的我爸，生了我们兄妹姐弟四人，从一种艰苦的环境过渡到另一种艰苦，甚至更为恶劣，因为连嫁人改变命运的希望也破灭了。但几乎没有听见过妈妈抱怨，她总是以她的博大胸襟和善良无私爱着她的孩子们，不图回报。

妈妈现在在沿海城市的一家服装厂工作，加班是日常便饭，工作环境很差，车间里到处都堆放着小山丘般的衣服半成品，花花绿绿的装在透明塑料袋子里，上面蒙着一层厚厚的灰，夏天再闷热也不能开风扇，只能任汗水湿透衣服，不然空气中的灰和碎屑就会到处漂浮，缝纫机的轰鸣声整日整日都不绝于耳，工作的内容枯燥，无聊，琐碎，日复一日地踩着缝纫机。工资还极低。这种工作，简直是对身体和灵魂的折磨，可是妈妈却坚持了近十年了，在那个狭小逼仄的空间里耗费了近十年。用在那里挣来的，积攒起来的钱给我们上学，买书。我高中想过辍学打工挣钱，我妈不让，她不愿我『过那样的生活』，尽管那是当时农村里常见的唯一可以分担父母疲惫和倦意的方法。

每年年底从外面回来，我妈总能兴高采烈地从箱子里掏出一堆给大家买的新年礼物。羽绒服，棉袄，裤子，鞋子，甚至袜子和当地的特产……除了给我们的，还有给外婆的，给小舅的，给姑姑的，连隔壁邻居的孩子都有备一把糖，却唯独没有她自己的。面对我们关心的追问，她总是敷衍地回答『我还有好多旧衣服能穿，扔了可惜』或者『我给自己买了，嫌带回来麻烦』。

一年回一次的家，过年总是有很多事情要收拾。妈妈总是任由自己忙着，不让我们插手，生怕我们累着。老是问我『别人都有同学聚会，你怎么不去啊，你难得回来一次，出去玩玩呀』。她总叫我们去见朋友，见同学，参加聚会。但从我记事起，她的生活里似乎就没有需要腾出时间去见的除了我们以外的人了。她把所有的生活都给了我们。

可是我们并没有『用所有报答爱』。

昨晚在二更食堂看到一则视屏。内容是许多年轻人记得和恋人的每一个、但凡有点来头的纪念日，却在报上父母的生日时，无一例外地加上『好像是』『大概是』『应该是吧』这类充满不确定的词语；他们能轻易记住恋人爱吃的菜肴、水果、每一个表情蕴含的喜怒哀乐，却对妈妈的喜好一脸茫然。我只觉得一种心酸的，浓浓的，说不出的难受，糊在我的心头。

因为我们何尝不是这样呢？我们用眼睛去看各种书和画，用耳朵去听所谓经典音乐，用省吃俭用、节衣缩食的钱去奔赴一处处道听途说的好风景，用各种溢美之词去夸赞那些万众瞩目的、盛名在外的美好，并靠熟悉这些来装点自己的门面，却从来对妈妈的付出熟视无睹，哪怕在母亲节这一天，也鲜少有人花点心思认真地夸一夸妈妈，真的是无比惭愧。

这些年，妈妈就像一口盛满水的井，可是她不断地把井里的水分给我们，分给这个家，分给周围的路过的人，以至于我们都能看见井底了，以至于可能她把自己的桶放下去却什么都打不上来了，然而更大的可能是她根本就忘了自己的桶也需要水了，就这样一直地给予着。

记忆里，妈妈年轻的时候是个美人儿，皮肤白里透红，眼睛很大，头发乌黑油亮，但是后来为了养家奔波了好多地方，过度地操劳，细碎的皱纹，鬓角的白发过早地光顾了妈妈脸上。很多人建议她买点护肤品，她总是不肯，怕花钱。却总是叮嘱我们『没钱了跟妈说啊，给你寄』，却坚持绕过路边摊去实体店给我们买衣服，却时常给我们寄好吃的。

可是，妈妈，我并不希望你爱我那么多。虽然我、哥哥和弟弟都会努力成长，成为更好的人，我们会很爱很爱你。但是如果可以的话，把你的爱多匀一些给你自己好吗？在儿女的爱偶尔缺席的年岁里，你可以被自己好好宠爱着，呵护着，舍得给自己买几件贵点的衣服，护肤品，有空去约几个阿姨去学学广场舞，逛逛街，看看韩剧，做饭不要习惯性地只做我们喜欢吃的，自己想吃什么就做什么，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