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

那盏灯笼，散发着柔和的光，如灯一般，照亮了少年前方的路，让他能够一步一步，坚定而从容的走着。

远处的灯火似乎一下子全亮了，如远处的星辰般强劲的光，在夜的衬托下，显得很刺眼。少年把家里的灯开得亮堂堂的，那么多的白炽灯聚在一起，闪得他眼花缭乱。

但少年仍觉得心里很空，仿佛那些炙热发亮的灯只是一片虚无。记忆在脑海中翻涌，拼命地让自己不去想的那个场景，却十分清晰地浮现在脑海上。他知道自己不能回避。少年蓦地想起了那个无比简陋的茅屋。他默默地攥紧袋子，却又慢慢地放松。

······

然后蓦地，少年毅然关下所有的灯。他默默地抓紧了手中鼓鼓囊囊的袋子，大踏步走出偌大的家：

“走吧！”

门外，一阵阵凉风袭来，把少年的衣袍吹得猎猎作响。远处微弱的野狗的狂吠，夹杂着风的呼啸，并不响亮，却使少年愈加心神不宁。

这是一条还未整修的小路。少年为了赶时间，只好无可奈何地选择了这条远比大道令人恐惧的路。

若只是未整修也就罢了，偏偏又是荒芜之地。

两旁的路灯所发出的光，断断续续，如濒死的萤，呻吟着照亮前方的路。少年的心一紧，加快了脚步。想早些摆脱这似乎望不到尽头的路。一路上远比少年想像的恐惧的景，使他的心竟有些许抽搐般的痛

——本能地想要放弃，却又被硬生生地压回。

少年望着前头似乎无尽的黑，顿时脑海里似乎一片空白。

看上去镇静的外表下，其实是几乎抑制不住的恐惧。

就在少年认为快到的时候，那似乎不堪一击的路灯却忽然“刺啦”一声，熄灭了。突如其来的黑夜淹没了少年。

少年仿佛早就料到了一般，摸了摸自己的口袋。心却猛地坠下来——电筒呢？

他颇有些不知所措地回头望了望在黑暗中模糊的路的尽头，心中竟充满了一种决绝的情绪——算了，摸黑走吧。

可这条路远比他想象的长。少年一再安慰自己快到了，快到了，但那个尽头仍旧一片漆黑。四周静得可怕，少年忍不住了，强烈的恐惧仿佛就在身后尖叫着，追赶着，使他快跑了起来。

耳边尽是风声。

“咚”。一阵沉重的回音传来，少年的手猛然擦到了地上的青石板。他扶着墙缓慢的站起，膝盖火辣辣的疼。

而那个袋子也脱手，不知去向。

“该死！”少年暗暗地骂自己。他吃力地蹲下，摸索着。他的眉头始终紧锁着，却在他仍稚气未脱的脸上，看出了一丝与其年龄不符的坚毅。

远处，几只鸟被惊起，“哗啦啦”震动着树叶，使人心悸。

在一旁昏黑的砖墙上，并不皎洁的月透过层层叶的屏障，一个少年的影子时隐时现，急匆匆的脚步，在地面的青石板上，漾起了一阵阵空灵的足音。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的眼前只有一片黑暗，黑暗。而忽然地，少年眼前出现了一丝光。那光是如此的慈祥，以至于少年在这样昏沉的环境下，竟怀疑它的存在。

他走得更近些，便发觉那是一盏灯笼。周围时不时有夜风，将它吹得摇摇晃晃，显得有些迷乱。而在光的深处，赫然是少年所熟悉的身影——

是外婆。

少年愣住了。他立即想到外婆的病，心一下子变得有些凉，立即咬着牙飞奔过去，下意识地握紧了袋子。

他慢慢地看到外婆那张布满岁月沧桑的脸。在那盏柔和的灯光下，只有慈祥。少年有些难以置信，因为他知道外婆的病有多么······可怕。

“外婆，你怎么来了？不是说······”少年有些愠怒地说，却不敢明显地在脸上表露出来。

“你爸妈说······你一个人，咳咳，来，我不放心······就来了啊。”外婆的话很抖，夹杂着咳嗽。外面风很大，少年有些担心地看看外婆，却只看到一片翻卷的黑。然而仔细看的话，那只是一袭黑衣，被风吹得像是海上的波浪，翻滚着。

天忽转凉，凉风夹杂着落叶吹来，明显有些冷了。少年冷不丁地打了个喷嚏，抹抹鼻子，并没在意。

而外婆却急了：“看，感冒了吧——咳咳咳咳——从小就不好好穿衣服，这怎······”然而话还没说完，一阵巨大的咳嗽袭来，几近撕心裂肺。外婆佝偻的背弯下，如满弓一般。

少年并没有感觉到，自己的眼角已湿。他只是无比愧疚地看着仍旧保持安详的外婆，心想若不是自己的大意与踌躇，也不会······

外婆望了望天，伸出颤颤巍巍的手，说：“那把药袋·····给我吧。现在，咳咳，快九点了······”

少年这才想到手里鼓鼓囊囊的袋子。他慢慢地把手张开，把袋子递给外婆。外婆接过袋子的一瞬间，表情竟有些惊讶。少年瞥了一眼自己递过的袋子，这才发现有几滴汗水从袋口滑落，滴到地上，在那柔和的灯光下，慢慢地化成一朵朵璀璨的花。

外婆接过袋子，慢悠悠地往回走，却执意把那盏灯笼留下，说自己能走，不用担心。少年本松了口气，但当他不经意间望向外婆消失的背影，以及那个漆黑的路口时，他竟沉默地一句话也说不出，只是感到一种强大的力量氤氲在自己的心胸，使自己不再惧怕。

少年慢慢转身，面对着跟刚才一样、甚至比刚才更黑的的路。

那盏灯笼，散发着柔和的光，如灯一般，照亮了少年前方的路，让他能够一步一步，坚定而从容的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