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你好，请给我来一块钱的饼干。”我边递着钱边冲着小卖部窗口里面的老板说道，用眼角的余光看了看安静坐在大门口石门槛上的她。这是我今天第三次来这个小卖部，而她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的看着天空已经过去很久了。接过老板给的饼干，转身，静静的看了她会，抬起步子走近她。
站定在她身边，我蹲下身子拉起微笑看着她道：“嗨，你好。我能坐在你旁边吗？”她依然看着天空没转头也没理睬我，我提高音量又说了一遍。她终转动着小脑袋看了看我，却是什么也没说，又保持着原先的状态。我笑笑，站起身在她身旁坐下。
“我叫小悦，你可以叫我悦姐姐，你叫什么名字？”我看着她问道。她就那么安安静静的看着天空，周边的一切像是和她没什么关系。我也不在乎，嘴里面一直在说着有的没的。一个人独角戏久了，我也就渐渐的没了音，我叹了一口气：“你在这边干什么呢？”很随口的一句像是问自己也像是问她。
“我在等爸爸。”身边有一个小小的声音很坚定的说着。
我惊到了，一时没反映过来。急于说话的结果就是我又被噎到了，我使劲咽了口口水，顺顺气，小心翼翼的问：“你爸爸出门打工了吗？”
她转过头冲我点点头：“嗯。”
“你爸爸有说什么时候回来吗？”
她很迷茫的想了想，摇摇头：“我不知道。”
“你妈妈呢？为什么你妈妈没有陪你一起等爸爸。”
她看了看右手边的一个小房子，里面传来打牌的声音，指了指那间房子：“妈妈在里面，我在这里等。”
“你为什么不在里面等呢？这里风这么大。”
她看了看我，低头想了想：“在这里和里面是一样的啊。妈妈都不理我。”
“你每天都在这里吗？”
她歪着脑袋，想想：“好像是的。我不记得了。”
“为什么要在这等爸爸？”
她的脸在我话音落下的瞬间就像一朵含苞待放的花骨朵瞬间开了花，她笑起来的样子好甜。“因为爸爸在家他会陪我玩，会给我买好多好多水果，会陪我说好多好多话，会陪我安安静静的坐着。和爸爸在一起我会觉得很开心。”她甜甜的笑着数着小手指头说道。
我看着她，看着这个五岁的小女孩，看着她此刻的幸福。
这是我第一次和这个女孩说上话，却不是第一次知晓她。我见过太多那样的场景：一个人安安静静的坐在大门口石门槛上看着天空。
那年的她刚好五岁。
（二）
“你去干嘛？”我急匆匆的对着她的背影问。
她转过身看着我：“咦，悦姐姐你来啦。我要去拔兔子草。你要去吗？”
我看着她一手拿着一个小篮子一手撑着伞，说道：“现在雨下的这么大，等雨停了悦姐姐陪你一起去好吗？”
“不用了，悦姐姐。我很快就好的。哇，你看看这边就有。”她指着脚下，惊喜道。蹲下身子，不是很利索的抓拔着草，身子已经一半在雨里。我冲进雨帘，拿过她的伞，她看着我不说话，我摸摸她的头：“来，悦姐姐帮你。”她点点头冲我乐呵呵的笑。
“今天怎么想着要拔兔子草呢？”
“奶奶买了好几只兔子，我刚刚有看到哦。原来兔子的眼睛是红色的，耳朵弯弯的，毛是白白的。好可爱啊，可是我有点怕。”
“为什么呢？”
“因为我怕它会咬我呀。哈哈哈···”
“姐姐告诉你一个秘密，其实姐姐也怕兔子。”
“真的吗？”
“真的，姐姐也怕它咬我。怎么不让爸爸妈妈来帮你一起拔兔子草呢？”
“妈妈要照顾妹妹，奶奶要照顾另外一个小妹妹。我不知道爸爸去哪里了。我今天没有看到爸爸。”
“你总是一个人吗？”
“我不知道。我以前有个好朋友姐姐，不过她上学去了。”
我静静的看了她一会没说话。
“我们拔完兔子草姐姐带你玩游戏吧，你最喜欢玩什么游戏呢？”
她拔着兔子草，安静的想了会，说：“我不知道，我没玩过游戏。”
“那你平时都是在干嘛呢？”
她翻着篮子里的草说：“就安静的坐着，有时候会去妈妈打牌的房间在窗口上面坐着看她们打牌。我最喜欢的就是坐在门槛上。悦姐姐，可以了，我们回去吧。”她拿起小篮子站起身，她的身高刚到我的腰间。
“你为什么喜欢坐在门槛上呢？”
“因为爸爸妈妈回家都要经过那里啊。而且我还可以看到有好多变化的天空。悦姐姐，你喜不喜欢坐在门槛上呢？”她抬着头眼巴巴的看着我。
我拿过她手里的小篮子，轻揽着她的小肩膀，笑着说：“喜欢。”
距离我上次看她已经过去两个月，我看到的依然是这样安静的一个她。
看到一个人在泥泞的路上摇摇摆摆的走着，看到一屋子的男男女女在那里嗑着瓜子闲聊。
（三）
“你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呢？”
“悦姐姐，你回来啦。”她一脸微笑的看着我。
“对啊，悦姐姐放假啦。你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呢？”
“爸爸妈妈吵架了。妈妈在房间里面哭了，不吃饭。爸爸让我去喊妈妈吃饭，妈妈不听我的。”她无措的抓着衣角。
“爸爸妈妈为什么吵架呢？“
她歪着头想了想说：“妈妈喊爸爸吃饭，说了很多，我听不懂。然后爸爸就把煮好的菜抓起盘子扔了。然后妈妈就进房间里面了。刚刚爸爸让我去喊妈妈吃饭。我进了妈妈的房间，看到妈妈在哭。我拉着妈妈叫妈妈吃饭，妈妈让我先去吃。我怕我没做好爸爸说的事情，爸爸会生气，所以我就站在这了。悦姐姐，我有点怕。”她抬着头，在她盈满泪水的眼睛里我看到了恐惧。
我抱着她：“这不是你的错，你已经做的很好了。”
我放开她，蹲下身子，看着她：“爸爸妈妈只是有点小矛盾，就像你和你的好朋友姐姐一样。你们有些时候也会不开心对不对？”
她的眼泪终于流了下来，哽咽着点点头，说：“可是为什么爸爸要扔盘子？声音很大，我吓坏了。妈妈又为什么不吃饭呢？”
我摸着她的头说：“就像悦姐姐说的，爸爸妈妈在相互之间生气。但是他们不是在生你的气。悦姐姐问你，你生气的时候会怎么样呢？
她低着头说：“我很少生气的，我生气的时候不会扔东西的。”
“爸爸会扔东西是因为爸爸心里有一团火，然后那团火烧的爸爸有点难受，所以爸爸就想把火放出来，所以他就抓着最近的东西扔了，东西扔了火就飞走了，你看爸爸是不是后来让你去喊妈妈吃饭呢。不然他心里面一直有火是会生病的。妈妈不吃饭呢，也是因为妈妈心里也有一团火，是因为爸爸生起来的火，所以妈妈现在只是想安安静静的待一会，等下妈妈就自己出来吃饭了。但是爸爸扔东西的做法确实不对，你可以告诉爸爸以后要把火放出来可以选择其他的方法，这样子容易不小心伤到别人。妈妈不吃饭会伤害自己的身体这样也是不对的。你也可以告诉妈妈这样的做法是不对的。”
“可是我怕。爸爸发火的样子好可怕。我不敢和爸爸说的。”她抱着我低声在我耳边说道。
我拍着她的背，轻声问道：“以前是不是爸爸陪你玩呢？”
她轻轻点着头。
“和爸爸在一起玩你是不是很开心呢？”
她很快的点着头。
“那你以后还想不想让爸爸陪你玩呢？”
过了一会，我才感觉到她轻点了点头。
“不要害怕，爸爸只是没有战胜这一团火。你要去告诉爸爸，这样爸爸才能去战胜它。爸爸也是需要学习很多的，就像过不了多久你也要去上学一样。你会认识很多小朋友，会和他们一起学习一起玩的。”
“她们会喜欢我吗？”她小心翼翼的抬头看着我。
“会的，他们会很喜欢你的，会很高兴和你成为朋友的。”我微笑着看着她。
“真的吗？”
“你这么乖这么懂事悦姐姐很喜欢你，所以小朋友们一定会喜欢你的。”我摸着她的头，很肯定的告诉她。
“爸爸妈妈一直告诉我要乖乖的，要听话要懂事，所以我都是乖乖的，很听话很懂事的。”她看着我的眼睛很认真的告诉我。
那一刻，我忽然泪如雨下。
（四）
“你看过的天空有多少颜色？”
“有蓝色的、白色的、灰色的、黑色的。我还看过下雨的天空、看过有大太阳的天空、还有不下雨也没有太阳的天空。”
“你看过最多的是什么颜色呢？”
“灰色的。”
“你最喜欢什么样的天空？”
“下雨的时候。”
“为什么？”
“因为下雨天，爸爸妈妈都会在家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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