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昨天,她“死”了。她丧失了“生”的意义,只剩下“烂命”一条。周围的人说,“她死了”,一听,她也觉悟了,“哦,原来我真的死了”。
隔壁的王奶奶说,“那女人死得好惨,孤零零一个人,没有丈夫,没有孩子。瞧瞧,这就是不结婚的一大弊端,死了都没人知道。”
她在阁楼上听着老人家恶狠狠的批评,内心很平静,理智地分析着,“这位奶奶应该就是凶手的化身,硬是把我逼到绝境,如果不是这样,我大概也不会就这样死了。”
“死”了也挺好,即使没有家人,在短期内,从前认识的那些人也会时不时地讨论起自己来,好像没那么孤单了。
一个星期以前,她还活着。在那一周的时间里,她到底经历了些什么。
那得要从上上个周末开始说起,她加了两天班,失去了整整两天的休息时间。周六凌晨,她看到发在工作群里的信息:“明天早上八点半在公安大楼前面的公交站集合,齐齐到G市加班,记得带上手提和换洗的衣服。”真想装作没看见这条信息,只不过这种逃避的方式太过低级,根本解决不了问题。
收拾了一番,她鼓起勇气出门了。面对工作,无论多不愿意,最后还是得做。那次加班破了她以往的记录,一直加到第二天早上六点。
不在忙碌中爆发,就在忙碌中死亡。人一忙碌,焦虑就来了。
她实在想不明白,明明那么努力工作,焦虑怎么还不肯放过自己?
上周一,跟好友妮妮语音聊天的过程中,她得到了这个问题的答案。
“怎么办?我觉得好焦虑,很迷茫。”
因为涨工资,妮妮焦虑了。
“欲望真是一种很可怕的东西,月薪过万,还是不知足,想要得到更高的工资,所以就焦虑了。”
听完妮妮的话,她的焦虑不打一处来。对着一个月拿三四千工资的自己,妮妮说出了这种杀人于无形的话。结果,她感到更加焦虑了。
上周三,她遇到了一个还不错的男人,对方主动要了她的微信。当她以为“一切的等待都为了这一刻”时,无意中看到那男的发在朋友圈里的一张照片。
他手上居然戴了一枚戒指,难怪他没有正面回答有没有女朋友,只说了一句‘没有适合结婚的对象’。难道自己真的看起来很蠢?
上周四,她去参加家族聚餐,在饭桌上,长辈们开始轮番“轰”她。
“阿姨跟你说句话,别嫌我不会说话。你也老大不小了,该找个人一起过日子了。”
“听姑姑的话,找个当官的,有权有钱,不用跟着吃苦。”
“你姑姑说得没错,你如果能嫁给一个当官的,我们这些穷亲戚多有面子呀!”
“你今年多大来着?岁数大了,记不清咯!”
“她都快三十了。”不知道哪个耳背的亲戚将这句悄悄话说得那么大声。
这种情况下,焦虑怎么可能会放过她,直接乘胜追击,将她好好地“蹂躏”了一番。
没钱,没男人,没孩子。她已经快被逼到绝境了。
唯一的慰藉就是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尽情地玩手机。
上周五的晚上,她躺在床上玩手机。不知道怎么回事,一打开手机,她看到一个可怕的标题出现在眼前,“某某在某一领域获得巨大的成就,你已经被同龄人给抛弃了!”下面那些全是大同小异的标题,内容也差不了多少。她表现得毫不在乎,反正自己也不是第一次被同龄人抛弃了,早已经习以为常了。这次,她反倒疑惑为什么焦虑没有向自己发出致命的一击。会不会连焦虑也将她抛弃了?
“死”后的她发才现自己当初是那么的无知。
最后,她还是“死”了,没有掀起一丝波澜。
上周六晚上,在一个如此美好的夜晚,她离开了这个世界。
那天晚上,一向不怎么照镜子的她,忽然想看看镜子里面裸露的自己,凑近一看,她的眼角那儿已经“爬”上了不少鱼尾纹,脸上有几处布着淡淡的斑,焦虑没让她睡过一个好觉,黑眼圈和眼袋让她失去了不少青春活力。
终于,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冒出来了。就在她踏上体重秤的那一刻,看到自己重了整整八斤,她彻底崩溃了。饭后站上半小时,少食多餐,不吃米饭,多吃水果和蔬菜,每周至少运动三次。即使这样,她还是长胖了。
就这样,她被焦虑“杀死”了。除了她本人,没人发现什么不妥。在旁人看来,她照常上下班,跟平常一样吃喝拉撒睡,根本没人发现她已经“死”了。如行尸走肉般工作和生活,除了被更严重的焦虑吓得心跳加速、眼睛不由自主地眨几下等这些应激反应,她变得麻木了。
有人对她说,“听说你昨天去相亲了,这就对了,年龄到了,就该组织个家庭,生儿育女。”
有人对她说,“听说你决定不辞职了,这就对了,就该踏踏实实做好一份工作。”
有人对她说,“听说你最近开始节食了,这就对了,不减肥,哪个男人要你呀?”
……
她看着那些对自己说话的人,他们的眼睛同样目光涣散,脸色暗淡,脖子僵硬,腰身微驼。原来,他们跟自己一样已经“死”去了。
她深呼吸了一下,走到他们的面前:“嘿!我是被焦虑给‘杀死’的。你们是怎么‘死’的?如果可以,我们交个朋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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