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那些军阀(四) 曹锟

前年冬天，到保定，看看直隶总督府。

见到一大块水泥墩子，负责讲解的人说，这是曹锟在保定的时候，为了表示自己很有钱，就把原来竖在总督府前的旗杆又加高好多。旗杆原来是木墩，加高了难以承重，于是，他就用了水泥墩子。水泥都是进口的。

不禁哑然失笑，曹锟真是可爱。

这又是北洋政府的一位总统。

历史教科书上说放到曹锟，最愿意做的事情好像就是说：曹锟贿选总统。

给人的总体感觉很猥琐，很无能。

其实，曹锟若仅仅是猥琐和无能，他也到不了贿选总统那一步。

曹锟是天津大沽人，1862年出生。

父亲是造船工匠，再苦再累也叫让孩子读书，故而曹锟也读了几年私塾。

曹锟晚年的书法和国画都能说得过去，这和他少年读书，以及不断学习有关。曹锟的梅，兰，一笔虎等，皆有可观者。

长到十几岁，父亲的手艺他不学，他愿意做生意，卖布。家贫，买不起车子，就用一根扁担挑着两捆布卖。

后来，他做到总司令，见到军需官量布做军装，忍不住下手自己量，不用尺子，两只胳膊伸开，一五一十，准确无误。这基本功就是这时练下的啊。

曹锟好喝酒，卖布得钱，辄沽酒买醉，醉倒街头，有顽童偷他的钱。如此几次，有人告诉曹锟，他也不追究。说我喝酒就是图一乐，他偷钱也是图一乐，要什么？曹锟行三，于是大家叫他“曹三傻子”。贬中有褒。

如果不是被当兵的欺负，曹锟的卖布生涯会延续到终老，知道曹锟的人就不多了。

一回去保定卖布，在城门口，曹锟被两个当兵的狠狠地奚落了一顿，这让本来心宽又憨厚曹锟很是憋气，具体的心理活动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反正是决意从军。

20岁那年，他投了军，因为有文化，还进了天津武备学堂学习。

1894年，甲午战争，曹锟还到朝鲜打过仗。朝鲜战争大清朝大大丢人，励精图治，第二年，委派袁世凯在天津小站训练新军，曹锟也在新军中。

曹锟任劳任怨，不怕吃亏，久而久之，周围人对他评价都不错，连最高长官袁世凯都知道他。当时，他仅是第一营的帮带，相当于副营长吧。

不怕吃亏不等于愿意吃亏，曹锟找到一个本家，曹克忠，是袁世凯的堂爷爷袁甲三的拜把子，曹克忠也喜欢这个小本家，让家人给袁世凯说道说道，得，曹锟的好日子来了。

有必要说说袁甲三。

历史书常常给人的感觉是，没有前因没有后果，某人某人一下子如何如何了。就如袁世凯，要是不知道袁甲三，那对袁世凯的了解是不全面的。

袁甲三是袁世凯的叔祖，正经读书人，一路考试，秀才，举人，进士，曾做兵部侍郎，追剿捻军战功很大，做到朝廷的一品大员。

从袁甲三开始，袁世凯家成了真正的官宦之家，袁世凯不折不扣的“官三代”。袁世凯出生时，恰逢袁甲三书信到家，信中报告作战大捷，袁世凯才被取名世凯，“世”是辈分，“凯”是凯旋。

由此可知，这位曹克忠老先生也不是等闲之辈，他做过广东 水师提督。

到了民国成立时，这曹锟已经是师长了。蔡锷从云南打过来，要推翻老袁，曹锟率领第三师前往四川抵抗护国军。

袁世凯死了，曹锟已经羽翼丰满。

冯国璋死了，曹锟就是直系的老大了。

官越做越大，可是，官瘾也越来越大，曹锟想当总统。

千不该万不该，他花钱贿赂国会议员，让他们选他当总统。

总统是选的，不是组织任命的。议员选了才算，议员多了，这要花多少钱啊？5000元一张选票，曹锟各处收买议员，又花40万元收买国会议长。里里外外花去1350万元啊。辛亏还有的议员不买账，要不然，更多。

但是，人家曹锟花的这些钱都是自己的钱，绝对不是公款，更不是从能源啊电力啊股市上圈的钱，这已经够丢人的了。大家都管他叫：贿选总统。丢人啊。

1923年10月6日，曹锟当了总统。

事实上，曹锟自己也后悔了。这事弄得哪一出啊？

但是，人家曹锟当总统也是认真做事，他在任期间，1923年10月10日，颁布了中国历史上第一部宪法，《中华民国宪法》。

今天，“教授治校”对于中国教授而言依然是一个美好的愿望和幻想，要知道，第一个提出来“教授治校”的就是曹锟。

和苏俄打交道，事关领土问题，人家曹锟做得有理有节，没有出卖一点民族利益。

做了总统以后，曹锟被冯玉祥坑了。

冯玉祥是历史上著名的“倒戈将军”，用现在的话说就是专门坑队友。谁和他合作谁倒霉，倒霉了还怨不得人家冯玉祥，人家是专门坑队友的你又不是不知道？

曹锟一败涂地，还被软禁了。

1927年，曹锟出来以后，无心于政治，到天津安安稳稳地过日子去了。

曹锟闲时写字画画，听见街上有卖鸟的，叫了来，全都买下，打开笼子，看鸟在天上自由地飞。夏夜乘凉，周围邻居可以摇着大蒲扇到他家串门，乘凉，曹锟特意陪大家一起聊天。这些邻居并非达官贵人，引车卖浆者流有的是。

日本人来了，想来曹锟出山。要是他在华北登高一呼，影响就大了。

曹锟的四姨太刘凤玮说，就是喝粥也不和日本人合作。曹锟以为然。

这姨太太真好。

老部下齐燮元投降了日本人，又来劝说曹锟，四姨太吩咐门房大门都不要开。

1938年，中国军队在台儿庄打败日本人，曹锟高兴极了。

但是，中国军队还是挡不住日本人继续的西进，曹锟抑郁寡欢。

1938年5月17日，曹锟死了。

南京的国民政府表彰他民族气节可嘉，追赠一级上将军衔。或许，他的家乡人还会说起有个卖布的，叫“曹三傻子”，居然能从一个布贩子做到总统，可惜，这样的人生神话今天不多了。

前些时候去天津，五大道那一带应该有曹锟旧宅，慌里慌张，没有看到，下回去，希望能好好看看。

嘿，那些军阀(四) 曹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