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许小山说完这个字后,紧盯面前许生,不禁有些紧张。
“你?”许生似是不敢相信,“我听闻仁历观死伤无数,可都是你所为?”
“三十八人。”许小山顿了顿,“那夜,我手刃三十八人,皆是明知观主恶行而助纣为虐者。”
许生脸色一变,质问道:“三十八条活命,你难道说杀就杀了?””
许小山道:“仁历观所害之人甚广,罄竹难书,他们死有余辜。”
许生反问道:“但世情无奈,你所杀之人,难道尽是满心恶念者?”
许小山闻言,蓦然想到徐朗在其父母墓前所言,不由一怔,继而又想起当日张毓提出回仁历观报仇之时,他也生出同样的疑惑,终于,他引用了当时张毓的回答来反驳许生:
“若要细究,天下无可杀之人,但恶者不绝,该死者不休,当何为?”
许生断然道:“当以法为!以龙城律法,惩恶者,杀该死者!”
许小山道:“仁历观作恶多年,害死之人数以百计,因其家财散尽者,更不胜凡举,敢问律法何在?”
许生道:“法由人执,执法人视野所限,便是法之边界所在。仁历观若真如你所言罪行累累,你应禀报城主,将之绳之以法!”
许小山嗤道:“仁历观这几年发展迅速,引人注目,城主身居高位,耳目众多,难道会对仁历
观的恶行全然不知?”
“这……”许生迟疑了一下,“城主日理万机,对此事毫不知情,也不足为怪。”
许小山冷笑一声,道:“那一夜,我亦拿到了仁历观账簿,其上记录一年金银流水,三成赋税,三成流入城主府,你说城主对此事,知不知情?”
许生脸色一变,沉吟半晌,忽道:“此乃执法之过,非有法之过!天下不可无法,你越法而执,此乃损法,贻害无穷,非君子所为!”
“水不平则流,人不平则鸣,法理不平,则民怨鼎沸,善恶不明。”许小山顿了顿,神色凛然,“我甘愿不做君子而代伐之,以抒民怨,以辨善恶!”
“你……”许生叹了口气,“仁历观之名,城中人皆有称道,你杀了这么多人,让我如何再相信你?”
许小山神色坦然,一字字道:“因为你是我的朋友,而我不想失去你这个朋友,所以我不会骗你。”
许生动容,看着许小山,既感动又抗拒,脸色变幻几次后,终道:“小……小山,你先回去歇息,容我细想几日,好吗?”
许小山一怔,点点头,转身欲走,到门口时想起王心璇所托,又转头问道:“许生,我最后问你一件事。”
许生仍沉浸在纠结之中,闻言,脱口回道:“何事?””
“王……”许小山迟疑了一下,“王心璇。”
许生道:“你想问什么?”
许小山整理了整理思绪,道:“她曾对我说,你不常找她说话,是这样的吗?”
许生道:“我白天出诊,晚上回来疲惫不堪,与她相处,确实稍显冷淡。”
许小山接着问道:“你只是因为身体劳累,而对她并不热情吗?”
许生道:“这……你问这个干什么?”
许小山道:“我想起初次见你之时,尚在仁玉轩内,王心璇不期而至,你未有多言,便去里屋回避;如今再见你之时,你们两人已同住在一处庭院,我本以为……可王心璇为我送饭的时候,却多言你回应冷淡,这……”
许生打断道:“小山,你误会了!”
许小山疑惑地看着他,静待下文。
许生接着道:“我与王心璇如今同住一间庭院,并非出于儿女私情。”
许小山心中一喜,道:“哦?愿闻其详。”
许生回忆道:“就在你我初次见面的第二天,我出城采药,又偶然遇到了她,她当时竟身受重伤,坐地调息,我见她急需医治,就把她带回来疗伤,一直到今天,不过,我们也早早说好,待她伤愈之后,便会离开。”
“身受重伤……”许小山忖道,“是了!当日王心璇遭师尊暗算,大战过后,师尊负伤离去,至今尚未痊愈,至今尚未痊愈,而王心璇中了师尊的螭吻毒功,却也是身受重伤,竟恰巧被许生碰到,带回疗伤,两人这才又走到了一块。”
许小山想到这里,心念一动,又不由怀疑道:“不!世上当真有如此巧合的事情吗?城外草野漫无边际,许生采药,王心璇坐地调息,两人竟能相遇,难道……难道是王心璇故意设计被许生遇见,带回疗伤,如此方可在他身边?”
许小山登时生出几分酸涩之感,转念一想,却也又想道:“世事之兜转,向来不能以常理度之,恰如自己的求仙之路,不也是造化弄人吗?”
许小山心生此念,不禁想起正是在两人大战后,他被徐朗发现有机可乘,从而一步步落入了仁历观的圈套;而莫北公当日负伤离去,先在仁历观静养月余,遇到了许小山四人,动了惜才之心,后辗转到苍梧山中的无为宫中,藏于道像之内疗伤,待许小山四人即将被鹤发老道所害时,又破像而出,救了他们,收下许小山和张毓为徒;至于后来……
“我学到龙神功,踏入人境,回仁历观报仇,想起徐朗特意打听父母住处而心生担忧,回家看望,却发现娘亲早已离去,后父亲随之而去,在将父亲埋葬,斩了徐朗双臂后,顿觉索然,被恶虎袭击,杀虎进城,换钱买醉,竟又偶遇许生,被其所救,醒来之时,又见到了王心璇……世事之兜转轮回,当真奇妙!”
许小山一时感慨万千,却听许生又言道:“而我和王姑娘后来有搬到这处庭院居住,则是因为……”
许生似有难言之隐,迟疑了起来。
许小山见状,道:“你我之间,不必讳言,但说无妨。”
许生道:“我后来得知那恶仆把你逼走,一气之下,就跟王心璇搬了出来,寻到这处庭院,白天出诊挣些碎银,倒也乐得自在。”
许小山闻言,不禁动容,看着许生,情难言表。
“别,别这样。”许生摇了摇头,脸上既失望又挣扎,“我如今并不确定,是否还把你当作朋友。”
许小山心中一黯,点了点头,离开了许生的屋子。
走出许生屋子后,王心璇的屋子还亮着烛灯,许小山想到受人之托,终究该给个交待,便往
王心璇屋子走去,谁知走到门前,王心璇的屋子烛火突然熄灭,陡然暗了下来。
许小山往旁边纱窗一瞧,隐隐看到一个曼妙人影往床的方向走去,登时猜到王心璇恰巧在此时上床歇息。
许小山徘徊窗外,不禁犹豫起来,心中既觉得王心璇应着急许生的答案,又觉得此时王心璇入睡之时,贸然打搅,实在唐突。
恰在这时,一声闷哼从屋内传出,接着一阵痛苦的呻吟声低沉传出,许小山一愣,接着泛起担忧,凑近纱窗,透过窗线之间的细缝,瞧到屋内情景,不禁大吃一惊。
“谁?”王心璇厉声喝道,“何方宵小,竟敢在窗外窥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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